冯琦是个老饕,指点陈殊:“这是从北京全聚德请来的大师傅,用果木炭火烤制,又以明火最佳,烤出来一股子清香。”
见桌上摆着螃蟹,陈殊:“这个时节哪里来的螃蟹?”
冯琦道:“这是养的,去年螃蟹肥了之后,从太湖里捞出,养在池子里,日日用新鲜鸡蛋黄养,才能在这个时节吃到呢!”
大厅里男男女女众多,还有不少洋人。陈殊开始尚且没有注意,夹了些螃蟹坐到一边吃了起来。
冯琦端了杯酒,走过来,笑:“你这吃螃蟹的手法倒熟练,不像是从国外回来的。”
陈殊自己凭空从天上掉下里,只好给自己编造了一个从国外回来的经历。不过,好在陈殊对这些疑问早有准备:“在国外,家里也是秋天常常吃螃蟹,元宵吃汤圆的。而且那些洋人根本就不会吃螃蟹,这螃蟹的价钱就十分便宜,又经济又美味儿,倒是常吃的。”
且说这头,陈殊要合作肥皂厂的那位杜公子,派了人跟着陈殊。
那小厮一路上紧跟,见陈殊回了家,第二日的确是去了革命军政府办公楼的。
杜均听了,实在怕又上当受一次骗:“你再去军政府门口蹲着,看她什么时候出来。”
小厮不敢蹲在门口,只好去对面的茶楼门口蹲着,到了中午见陈殊被一辆军车接走了,本想继续跟着,只是那车开得又急又快,没能跟得上。
回去之后如实说了,引得杜均大骂:“跟不上,不晓得搭辆黄包车吗?大街上那么多人,汽车能开多快?”
发了一通脾气,照例去戏园子听戏,半昏半睡之间听见楼下的人炫耀:“今儿晚上金门大酒店表老的生辰,财政部长廖公也会去。”
“何止啊?浙闽商界有头有脸的谁不去?”
杜均听了顿时一个激灵,忙叫小厮下去找人,只可惜说话的人却已经走了。
金门大酒店,杜均也是常去的,托了人去问,果然金门大酒店被包下了,找了相熟的经理私下问问,才知的确是表老包下了。
杜均虽然祖上是个开药行的,但是家业算不上顶顶富贵,要混入表老的寿宴,拿到一张邀请函是很难的。
不过,他也没必要进去。金门大酒店对面有个咖啡馆,杜均坐在里面点了杯咖啡,慢慢等。
等到晚上,快不耐烦的时候,一边小厮跑过来:“少爷,少爷,廖公到了。”
廖公周围都是军警,杜均站起来:“看准了,是廖公?”
那小厮满口保证:“听得真真的,表老叫那个人廖公呢?小的没别的,就是耳朵灵,隔八百米都能听见。”
杜均伸长脖子,见廖公身后,果然跟着那位陈秘书。虽然没看见正脸,可那件衣服,那个皮包,是不会错的。
杜均一拍大腿,哈哈笑:“发达了,发达了,你家少爷我要发达了。”
小厮不明所以,见杜均笑得恐怖:“少爷,你怎么啊?什么发达了?您别这样,怪吓人的!”
杜均披上大衣,踹他一脚:“去,去库房,那批制造肥皂的原料还没坏吧?”
小厮吞吞吐吐:“少爷,这都一年不去管了,谁知道坏没坏?”
杜均恶狠狠道:“要是坏了,就把你皮剥了……”
匆匆赶去库房,守仓库的老苍头尽职尽责,东西保管得很好,杜均笑:“真的是老天爷看我倒霉运,赏我财运。”好好赏了老苍头。
想起陈殊写的纸条,马上拿出来,一一对照,准备齐了,预备明天下午去。
陈殊晚上很晚了,才回去,一家人都睡了,只有冯太太开着灯等她。
陈殊喝了点红酒,冯太太皱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陈殊不好说,挑挑拣拣了内容,道:“叫去翻译了,后面跟着廖公去吃酒席了。”
这样说,便是公事了。冯太太点点头:“别睡了,瓦罐里煲着雪梨银耳汤,你喝了再睡。”一面拿了碗,一面道:“秋咳春治,正该这时候吃呢!”
陈殊安安静静的吃了,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与杜均约好的,也不知道他来没有来。
早上起来了,问过冯太太,说是昨天下午并没有人来,又问:“谁要到家里来啊?”
陈殊回答:“一个朋友,做西药生意的。”
吃完早饭,去了秘书处。奇怪的是,今天一天廖公都没有来。陈殊苦苦挨到下午五点,便拎了包,往家里走了。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冯太太热情的张罗事儿:“您就是陈殊那位做西药朋友吧?今天早上还问起你,结果下午您就来了。”
杜均坐在沙发上,接茶杯:“冯太太,您就别忙了。我哪里当得起陈秘书一个朋友,她有事儿吩咐我呢。您歇着,用不着忙。”
冯太太听了恭维高兴,谦虚两句:“什么吩咐?不就是廖公的秘书吗?平日里写写抄抄的。”
陈殊进了门,不说别的,问:“杜公子,您的东西带齐了吗?”
杜均拿起旁边的一个箱子:“带齐了,带齐了,您吩咐的东西我都带足了。您别叫我杜公子了,就叫我小杜吧!”
陈殊不知道他跟踪过自己,对于他态度这么恭谦,实在是不习惯:“我又不是你老板。”
闲话也不多说了,陈殊把箱子接过来,检查了一遍,东西的确是都齐全:“冯太太,您把那个酒精灯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