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松茂很不理解,但是陈殊搬出革命军政府人员不许经商这一条来,他只好同意了。
由于厂子刚刚建立,管理人员还不多,连冯先生都上场,剪彩了。照片拍下来,冯太太特意问了记者地址,待洗出来之后去取。
这时候的照相机还是很古老的,
在门口剪完彩了,项松茂便带着那群外地的经销商进厂子里面参观。工厂里的工人都穿着统一的工作服,蓝底条纹,陈殊见了说好:“这样看着很好,精神面貌就不一样。”
众人也纷纷点头,一排排的肥皂从传送带上传送过来,项松茂拍拍手,叫工人给各位都送上肥皂样品:“这是我们固本肥皂厂的肥皂,大家可以看一下。有道是货比三家,我们固本肥皂不怕比。”
其中一个道:“项先生,货我们看了,质量上是顶不错的,只是你们每个月能给我们多少货呢?按照需求,即便是每个月一万箱,也是不够的。”
项松茂笑:“一万箱?我们固本肥皂厂一个月都生产不了一万箱呢?这还要把上海的量留出来……”
项松茂对于商业谈判是完全专业的,陈殊一点心都不需要操,她往旁边走,见冯太太和几个女工打得火热,几个人正在奉承她:“冯太太,你的皮鞋好贵的吧!”
“冯太太,您的项链真是好看。冯先生这样能干,您在家里做太太就好了,哪里需要和我们一样出来做工呢?”
冯太太精心选的皮鞋早就被踩脏了:“哎呀,我自己做工,自己赚钱,用自己的钱,那才叫痛快呢!在家里,不是围着先生就是围着女儿,有什么开心的嘛?”见陈殊站在旁边笑,叫她:“陈小姐,您笑什么嘛?我讲的没道理吗?”
陈殊忙点头,顺着她的话讲:“冯太太讲得很有道理的,的确就是这样的。女子自强,先要从自立开始,从经济独立开始的。”
项先生对付完那批经销商,过来请陈殊:“陈小姐,今天开业了,要吃庆功宴的,您可千万要去的。”
陈殊笑:“自然是要去的。”
杜均本来是想把地点定在金门大酒店的,哪里时尚洋气,可是项松茂是个中国胃,把庆功宴定在了太白楼。
太白楼不光是酒楼,大堂中央还有个戏台子,从二楼往下看,戏台子上便一览无余了。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无论谁来敬酒,陈殊都一律喝了。不知是哪个大师傅做的醉虾和松鼠鳜鱼,很是地道,陈殊夹了一筷子,满嘴都是香味。两个小丫头年纪太小,本来冯太太不许她们上席面的,但是陈殊说她们两个也有做事,也是功臣,做什么教她们不上桌呢?
酒过三巡,一众人都吃饱了,两个小丫头明天还要上学去,便叫冯太太送她们两个回去了。
杜均明显喝醉了,倚在栏杆上,随着戏台子上,咿咿呀呀跟着哼,不成调子。项松茂与陈殊商量:“不知道陈小姐对请化学人才的事情有什么打算,我们现在工厂也开工了,是要开始筹备起来了。”
陈殊忙得一团浆糊,险些忘了,道:“好,我明天就去请,只是,研究人员的住所要提前安排好。还有他们不可能和工人吃一个食堂的,要给他们安排小灶。”
项松茂点头:“明白,总之就是一切待遇从优,我来安排。”
冯太太平常管得严,寻常不许喝酒,家里就是过年那天陈殊沾了一点酒。此刻,美酒在前,冯太太又回去了,正好方便。只是陈殊酒量不好,这太白楼的酒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很是冲脑袋,不过一会儿陈殊就头疼了起来。
这时候,下面戏台上一阵轰动。陈殊往下看,见是一位穿长衫的男子,抱拳道:“今天是齐老先生的八十寿辰,实芳有幸遇上了,在这儿清唱两句,就算给老先生祝寿了。”
这个人似乎是个名角儿,四平调缓缓而起:“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说是清唱两句,却足足唱了一大段。见陈殊不懂,杜均解释:“这是梅老板,梅实芳,京剧有名的角儿呢,寻常难得一听,怎么到上海来了?”
陈殊不感兴趣,连唱词也听不懂,拿起大衣,向项松茂告辞:“项先生,今儿太晚了,就散了吧!”
没想到,这个项松茂却是这个梅实芳的戏迷,听痴了,点点头:“好的好的,我把这段听完了就走。”
冯先生本来也想听,只是冯太太叮嘱了,千万要照看陈殊,只好陪着她一起出了太白楼。
刚出门口,便见酒楼前开来一辆军车,陈殊被车灯晃了眼,半眯着眼站在原处。
小五打开车门,李纵云从车上下来,便见陈殊双颊驼红,一脸呆呆的。
陈殊反应不过来:“你不是说,半年都回不来了吗?”怎么一个月就回来了?
李纵云黑脸:“早回来不好么?看起来陈小姐似乎不想我这么早就回来。”
一旁小五偷偷笑,提醒:“参谋长,再不去,只怕肉都要烤焦了!”
李纵云拉开车门:“走吧,陈小姐!”
陈殊看看冯先生,冯先生笑眯眯:“我正好上去把梅老板的戏听完,只是不要回去得太晚了。”
李纵云这才注意到冯先生,他上前:“谢谢您对陈殊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