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清凉,阮绾正躺在榻上午睡,少女蜷缩在宽大的拔步床角落,好似一只恐惧光亮的猫儿,睡得不甚安稳,眉头紧皱,额间渗出汗水。
“阮绾,后悔吗?”男人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她,目光冰冷,犹如冬日寒月。
不待阮绾反应,此刻身边又传来一道声音,“嫂嫂,若不是你,我是不是不会那么惨?你有什么资格让哥哥喜欢你呢?”
她转头一看,便看到沈听禾一对好看的眸子渗出血泪,阴沉沉看着她,脸色一片死白,让阮绾看得心惊。
阮绾吓得后退,身后传来声瘆人的笑声,便听到阮盈阴冷的声音道:“阮绾,爹爹和娘亲之所以讨厌你,就是因为你的错,你不配别人爱你,你应该去死啊。”
“不,没有,我不是……”阮绾转身就跑,然而那些声音就像是索命冤魂一般紧追不放,阮绾哭喊着,被吞没在黑暗之中。
阮绾吓得身子一抖,猛然睁眼,听着窗外蝉声阵阵,此刻才反应过来,她方才做了噩梦,真实无比,让她无处遁形。
她怔怔看着头顶的幔帐,微微侧首,看着不远处的软榻,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她不被人喜欢,是有原因的。
从未被爱过,怎么懂得爱人呢?因为不信任,反而将对她好的人越推越远。
昨晚,沈二爷并未回来睡,准确来说,自从两人不欢而散那日开始,沈二爷已经有好几日不曾回来了。
阮绾心乱如麻,每天都想着,可越是想,脑子越乱,找不到能说话的人。
唯一的好友季雅秀回了滨州老家,要到八月才回来,而沈听禾还是孩子,多说无益。
此时青棠捧着洗漱用具走进来,看着自家姑娘呆呆坐在床边,乌黑的发尽数顷泻在肩背上,衬得小脸如玉,眼里含着迷蒙水汽,仿佛一眨眼就会落下大颗的泪珠子来。
她看的心尖一颤,知道自家姑娘心里难过,想起方才听到的闲言碎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叹了口气道:“姑娘,您别想了,奴婢觉得,您没有做错,若……若您和二爷真的不能走下去,那就分开,也未尝不可。”
阮绾闻言,敛了眸子,看向青棠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笑道:“傻丫头,怎么了,平常见你都是笑眯眯的,今日倒是罕见的生气了?”
“姑娘,奴婢这是气不过,方才……方才奴婢听到说二爷这几日晚上都有美人相伴左右,所以夜夜都不回来,奴婢这是替您生气。”
阮绾闻言,心口一滞,想起那日沈二爷阴沉沉的目光,不由红了眼眶,眸中的水汽,瞬间盈满眼眶。
她低下头,抚着颈间的长命锁,心里难过,委屈还有不甘心,然而最后只化作一阵长长的叹息,“青棠,我拥有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人啊,不能太贪心,她今生得以重生,就是为了弥补前世所犯下的错误,前世她害得二爷那么惨,今生怎么还有脸让喜欢自己?
青棠见状,还想再说什么,此时便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便听到青眉的声音道:“姑娘,不好了!”
阮绾闻言一顿,朝着青棠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说,继而起身,一边洗漱一边问道:“何事?”
她这几日懒得理会青眉,一则是因为她看着青眉厌烦,二则是她正想着如何打发青眉,若不然,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害。
青眉气喘吁吁跑进来,看着阮绾的背影,缓了缓道:“姑娘,方才奴婢听说,今晚二爷打算收了那个名为阿芝的女子,如今已经吩咐人准备东西了,奴婢想着您不知道,所以便急忙赶过来禀报。”
阮绾手中一顿,帕子掉在水中,她低头看着水盆中泛起的阵阵涟漪,只觉得心里一窒,继而便传来一股痛楚,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姑娘,您……没事吧?奴婢也……也只是听来的,至于真假,还尚未可知。”青眉听得动静,连忙看向阮绾,言语当中透着迫切之意。
阮绾捂着心口,顺势扶住架子,只觉得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清,过了好一会儿,眉眼才慢慢恢复清明。
“我没事,既然如此,那你下去准备几道祝贺的点心送过去,还有……”阮绾顿了一下,低头看向心口戴着的长命锁。
“罢了,你先下去准备吧。”阮绾朝着青眉有气无力摆了摆手,不知为何,她好像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总觉得,回到了前世临死前。
青眉看着阮绾的背影,纤弱瘦削,她看不清她脸上神色,然而根据她对阮绾的了解,阮绾这幅模样,应该是没将沈二爷放在心上的。
若是以前,阮绾早就将水盆打翻,并且会破口大骂,她应了一声,敛下眼底深意,退了下去。
此时青棠将房门关上,连忙走到自家姑娘身侧,低声道:“姑娘,您怎么了?”
话音刚落,阮绾便靠在她身上,青棠此刻才发现,自家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她心里一抽,连忙安抚道:“姑娘,没事的,就算二爷……是那种人,姑娘是宰相府千金小姐,大不了和离,也有大把的男人喜欢您。”
阮绾哭着哭着,又被青棠逗笑了,她抬起手抹了抹泪水,哽咽道:“青棠,没事,我歇一歇,今日谁来也不见。”
不待青棠开口,阮绾走到妆奁旁,从抽屉里取出那个紫檀木盒子,又从颈间取下那枚平安锁,她温柔摩挲着平安锁,带着体温,那是沈二爷送给她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