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俗语叫皇上不急太监急。谁说皇上不急啊?皇上现在急着呢!只是自己被装在麻袋里,口还扎得挺紧,除了瞎扑腾没别的法儿。
等到麻袋口好不容易松动,秦御人就迫不及待地钻出来,满脸怒容地嚷嚷“翎墨?!你没事吧?调戏你的妖怪呢?!”
蜃楼里那些被药翻的海蛇已经被运走大半,天罡卫们受过特殊训练,意志坚定不受蜃楼影响,正在清理现场。
秦翎墨解开了麻袋束缚,结果自己皇兄一重见天日就嚷嚷起来。
“……皇兄你是不是晕头了?”
“没有啊,朕刚才分明听到翎墨你说放手,胡闹,不要乱动之类的!肯定是那些妖怪调戏你!”
皇上一眼就看见了胡滢。虽然已经收起狐耳与尾巴,但就她这么一个姑娘太显眼。
眼见着自家皇兄就奔胡滢而去,秦翎墨猜到他想什么,赶紧上前一挡,说道:“皇兄,这是玄心正宗宗主的秘传弟子,叫胡滢。就是她出手相救,倾力相帮。”
秦御人一怔,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妖精,没成想居然是这种发展。不过还好秦翎墨拦的及时,不然就出糗了。
“那真是失敬了。”毕竟是宗主的弟子,又是救命恩人,皇上也要多三分气。
胡滢也不傻,顺水推舟地向皇上行礼答道:“小女子不敢当,略会点法术以尽棉花之力。”
“啊?棉花?”皇上一脸茫然。
秦翎墨轻咳一声“胡姑娘用棉花做法术媒介。”
“原来如此!”皇上点头醒悟“道法高深,果然是不一般。”
天罡卫统领快步跨进来,跪倒在秦御人面前就是要死要活。其他忙于清理的下属这才发觉皇上已经清醒,立即呼啦啦也跟着跪了一片,跟着他们统领一起要死要活的。
皇上免不了一通安抚,事出突然,又是妖魅邪祟所为,实在怪不得这些凡身的护卫。
这空档间,胡滢拿胳膊肘撞了撞秦翎墨,压低声音说道:“我什么时候用棉花做法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那个词叫绵薄之力,下次没把握就不要乱说。”宰相大人同样低声纠正,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惹来胡滢的戏谑“哎哎,刚才皇上说你被妖精调戏……噗……”
秦翎墨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光了,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在解开麻袋的同时先一掌劈晕自己皇兄。
一刻钟前,众蛇妖因贪喝下了药的酒,全都肚皮朝天现了原形。
秦翎墨本来就不喜这东西,密密麻麻一片看得更是头皮发麻。胡滢当然是无所谓,还不忘摸着宰相大人腰身调侃“哎,你要是去我们青丘山得易容。”
“……为什么?”
“我们狐族民风淳朴,见到喜欢的,漂亮的都会主动追求的。你能打得过一群一群又一群狐狸吗?”
秦翎墨知道自己只有点防身的功夫,远不到武艺超群的地步。
“到时候你就要靠我喽!现在多摸两把当定金!”
“放手!胡闹!”
皇上听到的那些惹人遐想的对话就是这么来的。也难怪秦御人误会,他家宰相明明走高冷范儿,没成想被个青丘山狐女截胡,越发向着没羞没臊的日子发展。
然而事情总是出人意料,意外不期而遇。就在他们收拾现场,寻找线索的时候,蜃楼忽然颤抖,像是沉睡已久的巨兽正慢慢苏醒。
无数浓黑的雾气肆意飘散,雾中隐约呈现人形,黑洞洞的眼窝,哀嚎的神情。
阵阵呼啸凄厉悲惨,众人惊慌失措,天罡卫迅速将皇上他们围起来保护。屋内烛台光变得诡异,光焰幽绿飘渺,像簇簇鬼火聚集。
秦翎墨很自然地将胡滢挡在自己身后,他左右环顾,充满戒备。
“皇上,宰相大人,属下们这就冲出一条路来!由其他人护送陛下速速离开!”天罡卫统领回身禀告。
“别急,叫你的人安静点。”胡滢说道,“只要不惹怒它,很快就会过去。”
统领一愣,不知此话何意。但依然打手势,让其他人不要作声。
皇上虽然紧张却并不慌乱,听到胡莹这么说便开口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话刚出口,就见胡滢竖起根指头按在唇上,俏丽的脸蛋紧绷。
一时间,众人皆不敢言语。在阵阵鬼哭狼嚎当中保持沉默,头顶那些人形黑雾还在飘荡飞散。
片刻,它们像是发泄够了,呼啸着从门窗飞出,消失不见。
蜃楼终于安静下来,之前萦绕在屋内的魅惑迷乱的气息荡然无存。
“这蜃楼之所以能让人看见想见到的,是因为这里聚集了蜃气。”胡滢轻叹一声“我也没想到他们会采取这样的手段。”
秦翎墨微微沉吟“《周礼》所记,蜃为大蛤也,吐气成幻,凝成楼阁名为蜃楼。”
“不错,这楼不是真正的蜃楼,而是那些蛇妖将蜃蚌贝精绑架来,用锁链拴住,日夜折磨,逼迫他们吐出蜃气。”
在胡滢说话的空档里,迷雾全部散尽,显露出墙壁周围一具具干枯的尸骸。他们双臂被固定在墙上,眼窝深陷,显然是被剜去了眼珠。枯槁的身躯瘦骨嶙峋,伤痕累累模糊不堪。
生前受过什么样的折磨,已经不必细说。
那些人形黑雾也许就是它们残留的一缕亡魂,终于得到解脱。
也难怪这两族争斗多年,想必那些新仇旧恨就如同那具具干尸上的伤痕,纵横交错,体无完肤。
堆积在外的那些蛇妖被一把火烧了,熊熊燃起的火焰里似乎隐隐听到悲鸣。
光影动荡间,从火堆里挣扎出条蛇影,眨眼的功夫就窜向旁边的灌木丛,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