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考完没多久,舅舅生意上就出了事,一家近乎到了快要破产的地步,舅舅舅妈每天早早就跑出去谈生意深夜才回来,她要照顾年纪小的妹妹,还要兼顾暑假的兼职。
原本预期轻松充实的暑假,又变得焦虑忙碌起来。
后来,他们一家人被迫搬离北城城区,原来的房子,车子都被抵押出去。
舅妈一夜之间多了好多白发,舅舅也没了什么笑脸,只是会在安慰她们的时候对她们笑笑,但那笑容里,也都是疲惫。
家里的气氛非常紧张,压迫,难免多出摩擦。而温婵虽然踏入成年世界,却依旧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把所有的情绪憋在心里。
就在这样的压力下,她和楚焰偶尔的电话里,也忍不住发了脾气,或是抱怨或是不满,她压着忍着,但还是说出几次羡慕身边同学的情侣经常秀恩爱,希望他回来,不想再异国的话。用言语,一次次要求他当时无法立刻做到的事情,然后借机赌气,一次次的,折磨他。
她也一次又一次的不满,因为他对她的怠慢。
温婵说不清,但其实是因为,隔着一万公里,隔着十二个小时,他只能存在于网络中,这种虚无缥缈的不踏实,让温婵半点安全感都没有。
所以她也算是在挣扎,不管用什么方式体现。
她记得搬家那天,舅舅跟朋友借了一辆车,一家人连带着行李挤在一辆大车里,她热的满头冒汗,妹妹不知为什么和舅舅舅妈闹别扭,一直在哭。
这时候她看到楚焰发来的消息。
“这些天我很忙,有事我们过几天打电话再谈。”
“我在安排回国的事情,再等等我。”
再谈。
等我。
温婵不知道这些字眼,她看过多少遍。她关掉手机,胸口压得快窒息了。
明知道也许有些不合适,但是狠心的话一直都说不出口,温婵每次别扭,也都能让楚焰在后续几句话轻易哄回来。
就这样,两个人偶尔变扭然后又和好,时而快乐时而镇痛着。
快乐的时候是真的快乐,甚至于只要单单听到他的声音,温婵就能满足幸福。
难过的时候也是真的难过,只要一想起二人差之千里的环境,一想起一片未知的未来,她没有能力去把握的未来,温婵就委屈,着急地落泪。
九月份,温婵上了大学。
一个全新的环境,让她的生活又平复充实起来,她多了很多时间,但是反过来的是,楚焰成了那个忙碌的人。
身边的大学生摆脱了高三的压力,释放了自我。温婵也只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当一对对情侣在温婵身边亲密的时候,她只能一个人裹着外套,望着天空,想着还在另外半球的他。
“楚焰,我发现我们学校的湖特别漂亮,尤其是晚上,不过有好多情侣在这边,显得我好孤独呀。”
“我喜欢坐在湖边望夜空,感觉能让心静下来,如果你也在就好了,我描述不出这里的美。”
“望着月亮的时候,心会莫名的安静下来,可是一安静了,就更难过。楚焰,我们连望的月亮。都不是同一轮呢。”
十八岁的她,坐在这片湖边,望着夜空,耳机里拨通着他的电话,满心满眼,皆是忧伤。
但他看不见,听不出。
“婵婵乖,我马上就回国了,再等我些日子,把事情都处理完。”
红线的电量,无休止调增的通话时间,身旁空荡的风,故作满足,故作愉快的语气。
她皆称为,阵痛。
似乎这些情绪,都在一丝一缕的,替她自己为这段关系做最残忍的死亡宣判。
将所有导火线引燃的,是那件事情。
“婵婵...有个事情,妈妈得跟你说。”
“对不起婵婵,我,可能回不去了。”
“我要定居在英国这边,短时间内,都不能回去了。”
“我怀孕了...你知道,peter一直想要一个宝宝。”
母亲和温婵约好的,七月份回国,然后拖到八月,拖到九月,现在告诉她不回来了。
她妈妈,再婚后,怀孕了。
有了孩子,就是另外一个全新并且完整的家庭。
她没有家了,正式的宣告她没有了。
父亲自小抛弃她,母亲再婚后远赴英国,把她交给舅舅一家“暂时照料”,再没回来。
没有人要她,她好像不值得他们去割舍自己一些,付给她爱和陪伴。
温婵悲愤又无力,甚至除了切断和母亲的所有联系方式以外,只能自己坐在外面气得浑身发抖。
这时候,楚焰的越洋电话又好巧不巧的打来。
他告诉温婵,自己这边准备放弃博士的学业,回国发展,陪她。
她从没想过,要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温婵从没被人坚定选择过,没有为了她而牺牲自己的人,所以在楚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温婵下意识地反应是拒绝,抗拒。
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抗拒,甚至发了脾气,就为了阻止他放弃学业,楚焰不理解,因为他认为这样做是当下最正确的。
最后楚焰让她不要影响他的决策,让她在国内好好等自己回去。
两个人第一次因为这事吵了架,陷入冷战。
温婵从小的生活环境,决定了她的性格,不求人也不喜欢欠别人的,但同时又几度渴望被爱,但是又会怀疑自己是否值得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