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女士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待了三天,下午谭谌以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歪靠在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他进监护室待了好一阵,出来的时候人还在长椅上睡着,他经过时,拿手机给邱果打了个电话,让她下班过来把人带回去。
那边邱果说:“我劝不了她,白天我要上班,也没法一直陪着,让她待几天吧,等她累了我再去接就好说话了。”
亲生女儿都这么说了,谭谌以也就没再去管。
天黑的时候谭母来了一趟,她心疼儿子每天忙前忙后,不仅要上手术,还要操心他爸的事,所以煲了一盅参汤带了过来。
在住院大楼门口,赶巧碰见拎着饭盒的钟令儿,于是婆媳两个一起上楼。
谭谌以忙得脚不沾地,只有空喝下汤,然后带着两人又去看了一回谭父。
几个人来的时候,邱女士还在,面容憔悴,唇色发白,头发也有些凌乱,她平时最注重形象,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只能隔着玻璃窗口默默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谭母一过来就看见这样的情形,不免也有些动容,偏着头小声问谭谌以,“她这几天一直在这里没走?”
谭谌以嗯一声,说:“劝不动。”
“她女儿呢?”
“果果说让她继续待着,什么时候累了也就说得动了。”
谭母感慨地点点头,又淡淡说:“邱果对自己亲妈倒是挺狠得下心来。不也是仗着有你在这儿看着,他妈出不了事么?她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不怕给别人添麻烦。”
谭谌以不作声。
谭母在没在这里待多久。谭谌以事情多,陪了一小会儿就去忙了,谭母拉着钟令儿到医院楼下的小花园走了一圈,一边谈心。
婆媳俩不管一开始聊什么,最后总会绕到谭谌以身上去。
谭母拉着她的手坐到一张大理石长椅上,问道:“平时阿谌没有欺负你吧?”
钟令儿笑说:“他那么忙,就算想欺负我,也没那个功夫啊。”
谭母听得嘴边抿开一笑,心想自己眼光不错,挑中的这个儿媳妇真够体贴,“阿谌的那个脾气算不上好,有的时候我都被他气得够呛,更别提年轻的小姑娘了,你能拿得住他,我也挺开心的。”
她这个儿媳妇,拎得清,讲道理,受得了委屈,却不软弱,更分得清恩恩怨怨。
谭母越想越觉得称心,想了想又说:“说件不怕你笑话的事,我跟阿谌的爸,年轻的时候也爱得轰轰烈烈,没多久两人顺理成章做了夫妻,可这做夫妻哪有谈恋爱容易?慢慢的,问题就浮出水面了。”
钟令儿有些惊讶谭母居然会和她聊这样的私事。
“我那时候的性格风风火火,说一不二,阿谌他爸呢寡言少语,不懂事的时候,会觉得这种高大沉默是一种魅力,特别吸引人,可久了以后,这种性格的天差地别会酿成巨大的矛盾冲突。”
“怪我不是个体贴有耐心的人,也怪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我强势脾气大。”
“一开始我总喜欢找他吵架,觉得他吵架的时候才有点人气,可是后来吵着吵着,我发现他原来心里面对我有这么多的不满。”
谭母说到后面,微微哽咽。
钟令儿蓦然吓了一跳,看过去时却发现她面色平静,没有一丝异样。
谭母继续说:“既然有不满,为什么不趁早说出来呢?有问题,早沟通早解决,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他非得攒着憋着……”
她冷笑,“他还自认为是自己一味地妥协忍让,受多大委屈似的,大概是心里面认定我不讲道理。可他憋着有什么用呢?到最后不过是把感情磨没了,搞得彼此都难堪,不欢而散罢了。”
钟令儿仔细一瞧,这才发现虽然谭母表情无异,但眼角湿润,不过谭母倔强好面子,她也就当没看见。
谭母呼出一口气,说道:“阿谌的性格有点像他爸,什么事都压在心里,也因为以前我对他疏于关爱,导致他心里缺乏安全感,再加上他从小娇生惯养……我一开始还担心你受不了他这样的脾气,不过现在看来,你们的情况还算理想。”
钟令儿心想,谭医生对外总是装模作样,装得淡定沉稳,头头是道,可是在她面前,他基本上是横着走的,恨不得尾巴翘上天。
有的时候她也生气,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种情况下不能和他计较,要放宽心,等回过头来趁其不备再还他一招,吓他一跳!
谭谌以今晚是抽不出空来了,谭母回去的时候,顺便让司机开着车把钟令儿先送回去。
第二天,谭父的病情终于好转,生命体征趋于平稳,这才转入普通病房。
邱女士被邱果劝了两句,终于甘心回家去。
谭谌以放了心,下班时早早回了家,结果到了家门口才发现钥匙忘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临时只能给钟令儿打电话。
钟令儿接到电话的时候,赶巧正在审讯两名涉嫌嫖赌的嫌疑犯。
她把人交给王之珩和老胡,走出审讯室接电话。
电话接起,那边直接就说:“我忘了拿钥匙,现在进不了门。”
钟令儿问:“你在哪里?”
“家门口。”
“你回来了?”她问:“爸怎么样了?”
谭谌以淡声说:“生命体征平稳,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
钟令儿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审讯室,“那你等一会儿,我可能没那么快。”她心想改天找个时间把门换成指纹锁,这样就不用钥匙了。
谭谌以倚着门懒懒问:“要等多久?”
钟令儿估摸了一下,“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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