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儿只好同意,吃了早餐就窝在沙发上。
谭谌以回屋拿了一条毛毯过来给她盖上,自己拿了本杂志坐她旁边。
两人很少有时间坐下来,这么安安静静地相处,钟令儿看了他片刻,调整了个姿势慢慢躺下来,脑袋枕在他的腿上。
“你临时请假回国,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谭谌以翻着杂志,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那边的工作接近尾声了,现在比起之前没那么忙,请假也容易些。”
谭谌以手上是一本时尚杂志,钟令儿随手在报刊亭买来看的,里面这些内容对于只专注工作的谭谌以来说,简直有些花里胡哨,还有那些个明星他一个不认识。
他看了半天觉得有些乏味,干脆丢回茶几上。
接着垂眼看腿上的人,他指背抚过她的脸,说:“你如果平时也能稍微地依赖我一点,那多好?”
钟令儿翻身平躺看着他,“怎么依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碰到点事就找你?你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应付这样的女人么?”
谭谌以听得微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煞风景?”
原来善解人意和不解风情是可以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
他家小女警就是这样神奇的体质。
钟令儿说:“有啊。”
他问:“谁?”
她故意:“傅……”
谭谌以先她一步,三根长指捏住她的脸颊,威胁道:“谁?”
她立马就识时务,“你啊,你刚才说的。”
谭谌以俯身亲了她一口,“真乖。”
钟令儿:“……”
下午两点多钟,谭谌以开着车陪钟令儿去了医院,那会儿傅城已经离开了,赵峮却在原来的位置上坐着。
隔着重症室窗口的玻璃,钟令儿看见里面的人身上依然插满仪器,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她换上无菌服进去里面待了一会儿,时间一到就出来。
钟令儿对自己父亲的感情有点复杂,恨是千万谈不上的,更多的是怨气。
当年钟章把怀着孕的赵峮领回家时,他除了工作以外的那些精力都放在了赵峮身上,从而忽略了女儿的感受,他大概以为年仅4岁的小姑娘尚懵懂于世,再怎么不高兴,也只有一时的情绪,没有所谓的感受和感情。
等到赵峮生产,钟昭昭出世,他又把多余的精力放在了小女儿的身上。
家里莫名多了个陌生人,钟令儿原本就惶恐不适应,再加上赵峮对她谈不上多友善,打骂是不敢,但是话里话外的态度一直敷衍不耐烦,有时候还有些冷漠。
这些不算太要紧,最伤她心的是父亲对她的忽视。
钟昭昭出生的时候,钟章谈不上多高兴,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他脸上多少显露了一点温情,抱着孩子,笑容比赵峮怀孕这十个月要多了一些。
因为小女儿年幼,钟章还是把仅剩的那点精力给了她。
每天下了班首先关心小女儿的情况,稍微有点不妥就寝食难安。
等到钟昭昭三四岁,钟章终于反应过来要关心大女儿的时候,已经晚了,九岁的钟令儿对他生疏已久,已经生不起亲近之情。
当年赵峮不是没有刻薄过钟令儿,钟昭昭刚出生那会儿,生活中赵峮基本上不去管钟令儿,只保证她三餐吃喝就行,直到后来她发现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并不傻,甚至还有点机灵。
但凡她有一丁点觉得不好了,她会直接找自己父亲。
一次两次还敷衍得过去,三番四次这么样,钟章又不是真糊涂,还没有到不辨是非的地步。
赵峮知道钟章不喜欢自己,而且比起她这个所谓的妻子,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也更愿意关心女儿。
正因为钟章对钟令儿重视起来的态度,赵峮就不敢做得太过分。
但是每每在不为人知的暗处,赵峮对钟令儿那种隐隐约约的敌意总会显露出来,导致钟昭昭对自己这个姐姐也产生了看不惯的莫名情绪。
而且在钟昭昭懂点事的记忆里,自从钟令儿上了高中之后,就经常不给赵峮好脸色,甚至有时候会把赵峮气个半死。
所以钟昭昭就更不喜欢这个姐姐了。
钟令儿是在住院部楼下的一条长椅子上,对谭谌以说起这些往事的。
谭谌以抬起手臂揽住她的肩膀,“难为你经历了这些,还能这么积极向上。”
钟令儿笑说:“感谢党的栽培和引导。”
这其中还有钟检察长的一份努力的结果,虽然父女之间似乎总有一层隔阂,但是钟检察长没有松懈过对女儿的关心和教导。
钟令儿说:“我读高中的时候,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只有一心想远离有赵峮在的那个地方,只要能离开那里,去哪都行。直到高三那年,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
谭谌以出声问道:“高三那年怎么?”
钟令儿支吾起来,“……你也知道,高中生一般都把高考设为目标,只要考上大学,其他的一切再谈,但是有一个同学,他和别人不一样。”
谭谌以问:“哪里不一样?”
她说:“一开始他就想好了自己以后的路,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比其他同学还要高还要远的地方,就好像未来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他,让他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春到末时,青翠坠满枝头。
一簇簇花香如流云般游荡四野,到了夜间更为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