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洪水中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孩,赶紧问:“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她声音听着有些哑,一急起来嗓子就像磨着砂一样难受。
谭谌以正好倒了一杯温开水递过去,“他体质比较弱,还在昏迷,不过已经退烧了,估计这两天就能醒。”
他把水往她跟前递近一些。
钟令儿接过来,一点一点喝下好几口,眼睛哪里都看,就是不往他那里看。
谭谌以还有事,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兀自站了一会儿,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忙。”
钟令儿看着他走到病房门口,在他忍不住回过头来的前一刻,着急忙慌又错开了眼。
他又在门边上驻足片刻才离开。
钟令儿在医院住了两天,这两天家里几位长辈,还有赵兮词都来医院探望过她,警队里的同事百忙之中也抽空过来探望了她一回。
王之珩跟话痨似的,浓墨重彩描绘那晚钟令儿和他们失联之后,他焦急不安的心情。
老胡听了露出感动的表情,“是啊,这小子赤胆忠心,他当时看着涛涛不绝的洪水,一脸英勇,恨不得直接投河游着去找你。”
王之珩说:“哪有这么夸张?”
老胡哼笑,“你刚才不是这么夸张的么?”
王之珩说:“我刚才那是艺术加工,一种合理润色,起到渲染的效果。”
老胡说:“那我刚才就是运用了动静与虚实结合的表现手法,起到了过分烘托的效果。”
“……”
谭谌以来得最殷勤,一天里但凡有点时间就过来,晚上下了班干脆不回家,要不是钟令儿不搭理他,他晚上直接就睡在她病房里了。
晚上得了空他又过来。
这会儿钟令儿正靠着床头在看杂志,几本杂志都是赵兮词带过来给她的,她闲着实在无聊,一本财经杂志也看得津津有味。
谭谌以坐到床边,想了想又往她身前挪近几分,有点没话找话,“那个孩子已经醒了。”
这句话果然引起她的注意,钟令儿看过去,问:“那他情况怎么样?还好么?”
谭谌以说:“情况还好,休息两天就可以恢复了。”
钟令儿放心了点,注意力又放回杂志上面。
谭谌以默默看了她半天,她气色恢复了些,面色素净,墙上的白光洒下来,像一汪清水冲淡她的丽秀,反而落得清宁柔和,睫羽落下的青影像一层烟月。
她专注着眼前的杂志,一点也没有打算要搭理他的意思。
谭谌以说:“下午做完手术出来,差点又和病人家属起了冲突。”
钟令儿眼神晃一晃,开口只是冷冷而敷衍地问:“是么?那你没事吧?”
她终于出了声,谭谌以赶紧话多起来,“没事,好歹干了这么多年的临床,这种事我有经验,上次是意外,这回我躲得快。”
“……”
钟令儿心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别是拿这种事专程来她面前装可怜吧?她仍是不咸不淡,“那挺好的。既然没事,那就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谭谌以挪近一点,“这么多天了,你还在生气?”
钟令儿翻过杂志另一页,“没有啊。”
他继续挪近,“那你怎么不看我?”
她继续垂着眼,“我在看杂志,没空。”
他这回挪到她的近旁,“我额头这块淤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好像更严重了。”
她不为所动,应道:“你自己是医生,这种事问我干嘛?我哪知道。”
谭谌以不动声色挪到这个位置,这样的距离正适合他起歹念,机会难得,他目光深沉像盯住了猎物,小心翼翼倾身上前,连呼吸都轻了些许。
在即将要亲上的时候,她忽然抬起眼瞥了过来,让他动作一顿。
但他贼心不死,继续探身往前……
结果被她的一只手指精准摁住了额头那块淤青……
谭谌以嘶一声有点吃疼,顺势就抱了上去,脑袋也顺理成章埋入她的颈窝里头,淡淡一声叹息,“你刚才这一下手劲正合适,我明天就能散淤了。”
钟令儿没有挣扎,任由他这么抱着,只是语气还是冷淡,“刚才不是告诉我严重了么?只有这一下怎么够?不如我帮你多来几下。”
他说:“我现在好多了。”
钟令儿听得好笑,但是忍住了,“既然好多了就别抱着我。”
她的身体又香又温软,他想念了很多天,现在他难得能亲近她,一时半刻不太舍得松手。
他忽然说:“从你跟我生气那天到现在,我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尤其是大暴雨那晚,你们出警救援,我半夜忽然醒过来就一直很忐忑,直到天亮,我给王之珩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我,你被洪水冲散,和队里失联了……”
钟令儿听出他声音里隐约的惊颤,似乎能想象得到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是怎样的惊慌无措。
他沉默了一会儿,嗓子里堪堪挤出一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晚,谭谌以顺利睡在了钟令儿的病床上,躺在她的身侧。
钟令儿转了过去,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