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如意只低头看着脚下,夏岚看了她一眼,“就看你自己想怎么做。沈自酌是良配不假,可要是你自己都不坚定,我就更不好违心说什么了。”她顿了顿,“其实有时候,男人就像长在高枝上的果子,你够不着,可以跳起来;跳起来还够不着,那就不妨架个梯子;架梯子都够不着,那就连根挖起来,栽到自己庭院里。”
谭如意细细咀嚼她的话,却越想越乱。
夏岚拍了拍她的肩膀,替她按了电梯下行的按钮,“好了,先回去吧——对了,你有没有沈自酌的电话号码。”
谭如意抬眼看她,“你是不是想……”
“你放心,你俩的事我绝对不插手,顶多有时候顺手推一把。我要他号码有别的用。”
谭如意这才掏出手机,将号码发给了夏岚。
到了楼下,开门之前,谭如意朝着走廊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牛角样的月亮悬在对面的楼顶上,起了层毛边,月光溶溶,也像是浸了水。
她叹了口气,心说沈自酌哪里是高枝上的果子,分明是眼前的这轮月亮。你看得到,你沐浴在他的光芒之中,但你即便跳起来,即便搭梯子,他仍然悬挂在那里,摸不到也够不着。
谭如意隐约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特别晚上一个人面对一桌子菜,而对面座位是空着的时候。两人的关系一瞬间跌至谷底,仿佛回到了刚“结婚”的那个时期。
谭如意觉得自己并不那么在意,这事儿本该如此。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却一点一点沉淀,巨石似的压在心里。她直觉自己应当同沈自酌倒个歉,但话到了嘴边,又被自己咽了回去。
一个人要是一直吃不饱,倒也无妨;可你让他吃了一段时间的美食珍馐,又忽然断了他的粮,这滋味才格外难捱。
这样焦虑犹豫着,日子一天一天往后,一晃就是两周。
周五傍晚,谭如意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一打开门忽见沙发上正站着一个小胖子。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走错了门,沈自酌恰巧从卧室出来,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晚上出去吃饭。”
正捏着遥控器站在沙发上的小胖子转过来看了谭如意一眼,又仰高了头转回去了。
“子轩,把电视关了,书包收好。”
谭如意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胖得脖子都找不见的男孩儿,就是沈老太太一直提及的沈子轩。想来今天晚上的聚餐,就是跟沈自酌大嫂一家了。
谭如意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打算去浴室洗把脸,沈子轩尖细的声音忽然叫起来,“哈哈哈二叔你快看谭如意的衣服,这什么颜色啊,我家保姆都比她穿得好!”
谭如意心脏像是给刺了一下,脸上仍是面无表情的,只当没听见,脚步稍稍顿了一下,复继续朝着浴室去。
刚迈开脚步,沈自酌忽几步走上前来将她手臂抓住了,谭如意脸上的难堪一时绷不住,使劲一挣,没挣开,扭头去看沈自酌,气恼问道:“做什么?”
沈自酌面上似是罩了层寒霜,紧盯着沈子轩,“跟阿姨道歉。”
沈子轩“嘁”了一声,“不是吧二叔,这么较真?”
“快道歉!”沈自酌声音极冷,身上透出一股让人无法呼吸的迫人寒意。
沈子轩明显有些怕了,但十来岁的孩子,正是顽皮的时候,大人说往东,他偏要往西。他头仰得高高的,“我不道歉,我又没说错话!她本来就穿得很丑!这么穷酸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做我二婶!”
谭如意又使劲挣了挣,仍是没挣开,反让沈自酌拽得更紧。她到底是女人,面皮薄,又涉世未深,即便这些年早就修炼得对这些议论置若罔闻,可别人私底下如何说都无妨,当着沈自酌的面直接揭她的短,简直像是剥光了她的衣服将她推到人群之中,“沈先生,你能不能放开我。”她声音短促,不觉带了丝哭腔。
沈自酌低头看着她,谭如意将脸别过去,避开的他的目光。
僵持了片刻,沈自酌忽拽着她走去卧室,将门“啪”一下关上,这才松开手,望着她泛红的眼眶低声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