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
“听完,再来谢我。”皇后打断他,“其一:如公主所言,跟着公主一同出阁,但入贱籍,永世为奴仆。”
“其二,支持太子,本宫自会助你在朝更上一重台阶……前提是,本宫要你以赘婿的身份,娶陈家的女儿。”
“这很好选。”素皇后说,“陈家女儿,也是京里好颜色。你多年寒窗,家中可有老父老母?都不容易,本宫是不愿看着我朝这些本能效力于天子的好青年,入了贱籍,做女儿家的玩物……”
“你想清楚。”她冷冰冰地说,“她对你一时兴起,你……能否,敢否,赌上你的一辈子,和你家族的荣辱呢?”
这是王允执在那之后,第一次见她。素皇后钦定婚期,他与她同一日成亲,只是遥遥相望、永不再见罢了。
她还沉沉睡着,像做了一个极美的梦,唇角凝着淡淡的笑。
“霏……公主殿下,”当这些连他都听不明白的字词从口中掉落时,允执又感到心脏猛地缩起,颤颤地疼。他捂住胸口,又低声唤,“公主殿下,该醒来了。”
星霏睁开眼,看见是他,忽然流下泪来,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我又在做梦了……可是,我好久没有梦到你了。阿……”
“臣名王允执。”他头一次打断她,那么急促,那么生冷……“公主殿下,认错了人……”
“怎么会呢……你是我的阿潜啊……我在这世上,惟一的,心心念念的人……”她收紧手臂,不容他逃开,今时今日,恰如彼时彼日,“他们烧了我的竹简……给我安排了好多不认识的宫人……你知道我讨厌的……不允许我写字……除了母后……母后最好了,说让我嫁给阿潜……虽然昨晚我认错了人……但是,你还是来了……母后没骗我……真好……真好……”
“砰”地一声,门霍然大开,一阵冷风吹进来,令星霏瑟缩了一下。那侍女板着脸,说:“公主又犯癔病了,来人,带客人下去,给公主治疗……”
“不要!不要!”星霏拼命抱住允执,绝不松手,“阿潜,他们又要把针扎进我的脑袋……我好怕……阿潜……救救我……我会听母后的话,我会乖……求求你……求求你……救我……救我!阿潜!!”
允执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感受到阵阵强烈的痛楚,穿上胸膛,直扎天灵。一会儿有人在耳边对他冷笑: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一会儿是素皇后立在他面前,俯下脸,万千变相,不知是佛,是魔:你想做女儿家的玩物吗?
星霏抱着他的动作太过猛烈,以致拉动枕席,尽管身处一阵人声的慌乱中,他还是听见有什么落在地上,清脆地响。
阿潜,你永远永远不能忘记。永生永世,不能忘记……
你的笏板,替你记着。
记着我……
他眼前一阵晕眩,不由跪倒在床前,伸手要去够那块笏板。
那块陈旧的。
沾着二人血迹的。
曾贴在他们肚腹间的。
无人问津、无人关心的笏板……
有人将他拖开,嘟囔着:这人也是,莫名其妙死在我们文少爷房间里……晦气。
听他夫人说,他一向有心病……受不了太大刺激。有些油腔滑调的声音响起,嘿,你说,是不是见着公主花容月貌,一时受了刺激……
公主也是你能调侃的!唉,不过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呀,那人继续说,谁知道,这公主,竟是个头脑有问题的……这日日的扎针惨叫……哎,怪不得文少爷现在都不太着家了。
听说,公主嫁入咱们庄家之前,还养过面首呢……
什么面首?
你小子,刚才还说不能调侃公主……
哎哎别管了,快说,什么面首?
听说公主虽脑子混沌,但整日唤的“阿潜”“阿潜”,便是她从前的面首……只这一个,喜爱至极呢……
喔,原来如此……哎,地上这板子又是什么?
哎呀!可算找到了,公主嚷着要这玩意儿几日了,还不快送去,这可是个讨赏的好机会……
【执笏篇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