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业,方骏提前准备了两人的新衣裳。按照他的话说,新店新气象,里里外外绝对不能有一件旧东西。他自己的是亮灰色的西服套装,苏小鼎的则是浅粉色的羽绒大衣。甚至连苏小鼎头上的头绳和发饰,也是新的。
她拉了拉衣角,穿衣打扮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便又叫了一声,“阿姨。”
“听见了。”老人家道,“坐下吧。”
苏小鼎果真去对面坐下。
座位当着窗户,能看见下面绵延出去的许多花篮,源源不绝来的客人。
老人家叹口气,不知道是欣慰还是伤心,“我骏儿以后可累可累了。这么大的两个店,加上南山和渔,向垣那边又不放他。他虽然年轻,但也不是铁打的,哪儿能撑得下去?”
是亲妈。别人都看着热闹场子的时候,她想的却是儿子辛苦了。
确实,方骏最近是拼了些。身上的肌肉更薄了点儿,脸色也不是太好。偶尔半夜起来,能听见他不是很舒服的咳嗽声。她想着给他搞点什么清肺的东西吃,但也是忙不开,疏忽了。
“我看你也比上次瘦了,眼睛也落眶了。累得不行吧?”
苏小鼎有些受宠若惊,经历上次的冷淡后,她没期待老人家短时间内改善对她的看法。结果,人不仅对她十分温和,甚至注意到她也瘦了。
蜜糖来得太快,她稍微有些警戒心。
“趁年轻,能干的时候多干一点。”苏小鼎客客气气道,“主要今年事情都堆积在一起了,等忙完过年前后段,应该就可以缓缓。”
“咱们家,真不需要他这么拼命。我看了,心里难受。”
外面是如潮的客人,老母亲在这边心疼儿子。
苏小鼎安慰道,“方骏这次干得特开心。他说差不多三十年,头一回真想去做一件事。人有追求总是好的,我之前也劝过,但没劝得住。”
老人家似乎找到了赞同,点头道,“这么说起来,你也是讲道理的。”
苏小鼎腹诽,她好像没在方骏之外的人面前表现过娇蛮任性。怎么就不讲道理了?
不过,她还是保持亲切的微笑。
老人家时刻关注她的脸,见没有情绪波动,沉吟一下道,“开这两家店,他们一开始都瞒着我。我知道后,是不同意的。他爸爸和大哥劝我,说男人是要有些气性,不能被人欺负上门了还纹丝不动。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要做就做起来,要干就认真干好。不过呢,一个家庭是有内外之分,有主有辅,有张有驰,才能跑得更快。”
苏小鼎本以为她会嫌弃自己和楚朝阳的过往给方骏招麻烦了,没料到提的却是旁事。
“别看我现在清闲,骏儿爸爸年轻的时候,家里和公司的杂事都是我一把抓的。要不是我在后面撑着,他在前头也不会放心。”
苏小鼎有点预感了。
“骏儿现在看着红火,其实身后空无一人。他若是累得病了,几头的事情烧起来,怎么搞?”
“我的意思,趁你那边婚庆没太做得起来,不如收拾了歇业。”老人家直盯着她眼睛,“你来帮骏儿,把内务这块全撑起来,如何?毕竟,他这么大动静,都是为了你。”
这是之前明说分手失败,所以以退为进?
苏小鼎佩服自己,还能继续笑得出来。她努力压下胸口的气,缓着声音道,“阿姨,我很喜欢目前的工作。”
“当然。”老人家大约也是顾忌着她的反应,道,“喜欢确实很重要。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工作还是家庭?轻重缓急要分得清楚。工作的时候,好强是好事;在外面拼,个性刚强也是好事。可家庭里,还是柔软些比较好,毕竟也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对不对?”
“阿姨,你说得挺好。”苏小鼎没反驳。
老人家看她淡淡的样子,大约也没多少兴趣了。她起身道,“我年纪是大了,但一辈子工作几十年,该懂的都懂。我不建议女人做全职主妇,骏儿嫂子也是有自己工作的。只是怎么工作,有很多讲究。”
苏小鼎下楼的时候,贺云舒站在台阶上观望。她见她出来,道,“好火爆,没想到居然这么多人来捧场。”
苏小鼎没吱声。
贺云舒又道,“方洲一开始只说随便投点试试。”
“方骏没有在随便。”苏小鼎道,“他对十八盘很认真。”
贺云舒又看她一眼,笑道,“抱歉,我说错话了。”
苏小鼎摇头,道,“我也不是随便试试。”
说完,她往下走。
明明是冬天,心里却燥热得很。
这种时候,如果来一杯凉滋滋的酒酿,兴许能把那些火压下去。
开业一整天,苏小鼎没机会和方骏说几句话。
她离开西门店,回北门店。
方骏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驻守北门店,他则去西门店招呼客人。
快到饭点的时候,宋文茂打电话来想定一桌。苏小鼎绝望地看着楼上楼下已经被占满的桌子,道,“师傅,你恐怕只能跟我大师兄他们凑桌了。”
宋文茂也无所谓,凑桌就凑桌。
二师兄那边左右找,找了半天没见苏建忠。苏小鼎说他嫌开业乱糟糟的,得等两天才来上工。大师兄觉得这是不行的,天大的喜事必须有老人家在场。因此,他很不怕麻烦地开车,要去郊区把他接来。苏小鼎反对无果,幸好苏建忠不十分反对,乖乖跟来,赶上了饭点。
第一批吃上饭的,上午十一点半。
苏建忠和宋文茂坐一桌,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筷子冲小菜去了。
苏小鼎有点担心,唯恐被俩老饕嫌弃。待看到菜入口后,点头,才缓了缓心。
苏建忠慢悠悠吃完,给她说,“材料不错,火候有点着急了,怕是被人多催的。能吃,但还算不上最好。等我来了后,给他们上上劲。”
行了,挑剔的老人家都没说啥,应该是认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