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相子几乎以为自己要掉进了滚滚河水之中,吓得花容失色,如今却又被秋叶白冷声呵斥,几乎把前半生没有受过的委屈都受了,顿时忍不住落下委屈至极的眼泪来。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周宇看着这么个娇滴滴的杏花美人,虽然一身狼狈,满脸惊惶委屈,双手揪住裙摆,不停地掉泪,却又不敢哭出声来,真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顿时心底那种贵族们天生怜香惜玉之心就出来了。
他不敢怪秋叶白,只是赔笑:“大小姐不要哭,咱们大人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没有想到他这般安慰,却只让梅相子眼泪落得更凶,他也无措地看向秋叶白,却正对上秋叶白清泠泠的眸光,他瞬间就蔫了下去看,不敢多嘴了。
是了,他差点忘了,正是这位美人,才陷得他们进了如今的被动之地!
“梅大小姐,你若哭够了,咱们便来商量一下接下来你的去留罢,若是没哭够的话,便好好地在这里哭够了再来寻我罢。”秋叶白淡淡地道。
梅相子一楞随后不敢置信地看向秋叶白:“你……你要赶我走?!”
周宇也有没主意,但并不敢说话,只是偷偷瞥了一眼秋叶白,却见她一掀衣摆坐下,悠然地道:“梅大小姐,你以为现在离开了港口,你还有什么能威胁本千座的,若是我愿意,便立刻着人堵了你的嘴将你送回去,私下送到梅苏的手上,相信你的那位大哥一定喜闻乐见你这么低调地被送回去,而不是嚷嚷得满城皆知你和我有私情。”
秋叶白顿了顿,看向梅相子,淡淡地道:“梅家既然能想着将你嫁入皇家,自然是不会看得上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罢。”
梅相子一呆,脸色越发地苍白,她虽然娇纵任性了些,但是生在商业世家,她并不是全然不知世事人情的少女,梅相子知道自己早前对秋叶白的威胁,明显是激怒了秋叶白,所以此时对方才会说话这么不客气。
她嘴唇蠕动了一下,艰涩地道:“相子说了,这个时候绝对不回梅家,大人需要相子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秋叶白看着她,似笑非笑:“看来相子小姐倒是比我想得要识时务,那么咱们的交易就达成了,本千座保护你在淮南之时的平安,直到我们必须回京城,至于你要付出的代价,到时候本千座会告诉你的。”
说罢,秋叶白径自起身,吩咐周宇:“把我的行李拿出来,这里就让给相子小姐。”
周宇立刻点点头,去把秋叶白的行李全部都了起来。
秋叶白走出门外的时候,顿了顿,再次看向梅相子:“还有从今日开始,这里没有梅家大小姐梅相子,只有本千座身边伺候的丫鬟小相。”
梅相子一楞,这是要让她做丫鬟?
她堂堂一个大小姐……
秋叶白看着梅相子脸上都是挣扎,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应声,便轻嗤了一声:“当然,相子小姐也可以选择继续回梅家做个待嫁的大小姐,不需要降尊纡贵来做一个四品官员的丫头。”
说罢,她转身离开,周宇赶紧跟了出去,顺面将船舱的门关上,只留下梅相子一个人站在舱里发呆。
跟着秋叶白出来以后,周宇迟疑了一会便低声道:“大人,您看,要不要住到属下的房间里去?”
他的舱房比秋叶白还要稍微差一点,但也是这里除了秋叶白得舱房之外最好的舱房之一了。
秋叶白倒也不客气,径自让周宇提了东西进舱。
周宇让小颜子替她简单地整理好东西以后,他则端了一壶清茶过来为她上了茶,随后有些迟疑地道:“大人,梅家大小姐,属下觉得带着她终归不是一个事,若是让有心抓到把柄,只怕咱们都要惹出麻烦来,那梅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秋叶白坐在船边,一片品茶一边悠然道:“你当我不知道么,但是现在梅相子已经在我们的船上了,只怕再让她下去就不容易了,何况你也知道梅苏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怕不用过太久,最迟今晚,他就会知道梅相子还是在我们的船上。”
当时,她不过是将梅相子冒险藏在了救生船的下方,那里当时算是一个死角,但是只要事后仔细想想,整艘船没有搜查到的地方,还是能想到的,何况码头那里都是梅家的商号赞助的,不知道多少梅家的眼线,他只要细细查访一遍就能猜测到梅相子八九不离十还是在她的船上。
“既然他能猜测得到梅相子在我们的船上,他绝对会追来,若是我们将梅相子送走,梅相子那个性子也是个倔强的,万一路上再出了一些什么事情,反倒是让事情陷入僵局。”秋叶白自认她还是有点看人的眼光的,梅相子这次冒险跑了出来,若是让她给送了回去,说不定那丫头想不开来个投水自尽或者生出点别的幺蛾子来,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周宇恍然,眼底闪过精光:“所以您干脆留下她,说不定以后还能牵制梅苏?”
秋叶白斜瞥了他一眼,勾起唇角,踢了他小腿一脚:“你这厮还算是没有笨死,只是咱们最好顺水行船,让船家快点到淮南,能避开梅苏的追兵一日就是一日,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和他硬碰硬。”
周宇干笑两声,挠挠头,他是知道千总大人说的是他之前赶出来的蠢事。
“对了,到了地方,你手底下那几个别让他们惹出什么大事来,就维持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也可以。”秋叶白忽然转了个话题,吩咐。
周宇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大人,您出门前不是才调教了他们几个像了点司礼监厂卫的样子,怎么又……。”
秋叶白微微一笑,眸光流转出莫测的光:“本千座自有道理。”
……
船工们得了秋叶白的令,又得了周宇的赏赐,自然是相当努力,夜晚也不休息,安排了三班人,轮流搏命地划船,往淮南去的速度快了不少,也将梅苏那夜就追来的船只给甩开了不少距离。
而梅相子终于在房间里关了一天一夜之后,想明白了,第二天简单梳洗,还是做船娘的打扮过来给秋叶白请安。
秋叶白看着她低着头安静乖巧的样子,倒也佩服她的能屈能伸,也没有多为难,只是给了她一枚药丸,让她融在水里之后洗脸,让她那粉嫩娇容瞬间变得暗黄,让她原本十分的美貌也变的只有五分了,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漂亮点的通房大丫头。
同时还吩咐小颜子教给她一个丫头,哪怕是大丫头,平日里都要伺候主子做什么。
梅相子虽然不太愿意跟一个她相当看不起的小太监学,但是最后在秋叶白又要把她丢下船之后,她方才肯乖乖地听小颜子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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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碧瓦琉璃,宫墙深深。
夏日炎热,太后老佛爷最近新迁居到清凉水榭避暑,原本略显偏僻的水榭就热闹了不少。
“太后老佛爷最近身子很好,再过些日子就要进入三伏天了,虽然如此,但也不可用太多冰碗,免得伤了身子的和气,肠胃失调。”太医院的医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高鼻、方口、短髯,看起来颇为精神挺拔,他一边收起脉枕,一边恭敬地对着太后道。
太后点点头的,淡淡地问:“是了,最近皇帝那里,身子可好些了,哀家看着乾宁宫那里实在太过炎热,不若让皇帝陛下也迁居到阴凉些的地方去。”
医正闻言,很有些无奈的样子,叹了一声:“太后老佛爷,陛下身子原本春日之后稍微好了些,但是因着宫里娘娘们伺候得好,所以夏日之后一些旧疾反而有些复发,如今移动反而不好,老臣还是要请老佛爷劝诫着陛下一些。”
所谓伺候得好,不过就是说皇帝宠幸女人频繁了些,导致旧疾复发了,但就算是如此,还是不见有什么喜讯传出来,就算有喜讯的,那些娘娘后来也都保不住。
太后年过五十却依旧保养得端丽如三十多岁的妇人的面容上瞬间闪过怒色,冷哼:“都是些狐媚子,皇后也真真是个没用的,就知道吃斋念佛,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杜家怎么会出了这样没用的东西。”
这话实在不是外臣该听的,但是医正原本就是杜家一手培养出来,此刻倒是施施然的样子,不见慌张,反而起身站在太后身边取了药箱子里的一对精致包金暖玉锤慢慢地替太后锤肩,温声劝解:“太后老佛爷也不必恼,皇后娘娘养在家里的时候就是个温婉的性子,有您在,倒也不必担心什么的。”
“不担心,哀家怎么能不担心,你是没有看见皇帝那个宠信百里初的那个样子,宠得那一个狐媚子生的小贱种无法无天,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且不说把批红大权给了那小贱种,宫里什么好的不想着孝顺自己的母后,倒是让那个小贱种都占了去。”太后说完这话,忽觉得自己和一个小辈争这些东西,是极失身份的,随后气闷地闭口不言。
倒是那医正一边替太后揉着手臂,一边温声道:“摄国殿下再受宠,不过也是要嫁人的,毫无根基不说,身子骨也不太好,每年都要进山修养数月,今年天气骤热,殿下受不得暑气,不是又去了峨嵋山么,老佛爷不必将那些过眼烟云放在心里?”
太后冷笑:“狐媚子生的东西,也都不是好的,百里初那小贱种荒诞无耻,行事毫无皇家气度,养下那么多男宠,名声坏成那个样子,哀家看这辈子她只就想着在宫里住一辈子,也给哀家添堵一辈子,!”
医正并不说话,只是伸手替她揉揉一双戴着宝石护甲的手。
太后看着旁边的医正,心中稍微顺了些气,淡淡地道:“不过也好,今年百里初离开得早,又有些清静日子了,只是……。”
她迟疑了片刻,又道:“哀家昨日才接到了消息,梅苏那孩子又去淮南了,此事哀家不是已经吩咐了让他不必插手,哀家自有安排的么?”
医正愣了愣,随后笑笑:“那便是梅大公子的主意了,许是有什么要事罢了。”
太后沉吟了片刻:“嗯,昨日司礼监郑钧来报,那秋家四子已经去了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