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卫将秋云上押送到了他的房间之后,一点表情都没有地转身离开。
中年管家模样的男子领着两名仆人恭敬地送走人之后,刚将门关上,一转头送看见秋云上白着俊脸,身子摇晃欲坠。
他大惊失色,立刻冲了过去,扶住秋云上:“主人,您这些怎么了!”
主子出门之前尚是好好的,怎么到校场走了一圈便成了这个样子。
秋云上在他的搀扶下坐在了院子里的一张石凳上,他脸色虽然惨白,但是却没有一点颓色,只是闭了闭眼,随后面无表情地道:“老朱,我的琵琶骨裂了,行李中有金色的药丸,拿一丸在一碗水里化开先拿过来。”
老朱闻言,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琵琶骨裂了,那岂非终生都不能再动武,确切地说就是即使动武,也不可能使出原来的三分本事。
这对自己风姿凛人,而内心骄傲的主人而言,简直是……
老朱不敢再看秋云上惨白的脸色,一边扶着秋云上,一边立刻命令那两个仆人:“还不快去把药端来。”
不一会仆人们将药水端来之后,老朱立刻伺候着秋云上喝下,见他脸色稍微好些了,才让仆人们退下。
老朱在秋云上身边半蹲下,一边帮自家主子诊脉,一边愤恨地道:“到底是谁,是谁如此狠毒竟然……。”
“叶白。”秋云上闭着眼,一边运气调理内息,一边道。
“什么,是叶白小姐!”老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云上君……她怎么能……对您出手,她不知道当初您放她一条生路,您担了多少风险么,这是忤逆啊!”
秋云上闭着眼,片刻之后,他唇角才弯起一丝复杂的笑:“是,忤逆,谁能想到我流放在外的一个女儿,竟然是我所有的孩子里面最像我的一个,只可惜,她是一个女孩。”
只可惜啊……
“叶白小姐,她眉眼与身上的气息真的很像年轻时候的您,我那天在宫门随着您进宫,看见她一身男装走过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还以为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您,只可惜……。”老朱迟疑了片刻,还是道。
“……叶白小姐命不好!”
秋云上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睁开眼,看向天边慢慢落的夕阳,轻笑了一声,目光冰凉:“是,只可惜,她命不好,遇上我这样的父亲,若是她平庸些,安分些,倒也是福气,但是今儿我是没有看错,她就像我一样,只怕不是那么安分的人。”
这一趟南北大营之行,他兴许还真没有白走。
“嗯?”老朱有些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
“摄国殿下突然驾临,忽然道是与我一起来巡视四大营的,而且命人将我架了回来,却带走了叶白。”秋云上眸光微闪,似在思考什么。
老朱闻言,一边接过仆人们递来的银针为秋云上施针,一边颦眉道:“明光殿和永宁宫一向是死对头,您也不是不知道,按着如今的局势,将来双方必定是不死不休,否则老佛爷也不会按捺不住要召您回来助阵了,她明知道青鸾殿下当年说了不希望您再回朝,希望您走得远远的,甚至连京城都不要再回来,只怕老佛爷是怕了。”
老朱说着,自己便是一惊:“摄国殿下今天这个举动是不是有什么古怪,难不成‘她’发现叶白小姐是女儿身?”
秋云上看着扎在自己手腕上的针,眸色微沉,沉吟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摄国殿下未必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老朱跟在秋云上身边长久,自然多少都了解自己的主人,听着他这么一说,瞬间睁大了眼:“您是怀疑摄国殿下以小姐的真实身份为要挟,逼迫她明面上为永宁宫效力,实际却是为明光殿效力?”
秋云上眼前闪过秋叶白那双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冰凉锐利的漂亮眼眸,微微勾起唇角:“也许,未必是要挟,也许只不过是有些人的野心和有些人的利益交换罢了。”
比起卿儿的美丽和懦弱,叶白的坚韧,更让他欣赏。
叶白是他的女儿,却也不是接受秋家传统教育上长大的女儿,所以不能用寻常女子的心态去度量她的思维方式,一定要用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去衡量她的想法。
比如——某些野心,某些不愿意被既定命运左右的不甘。
而比起女儿这个身份而言,他如今的心情,倒觉得她更像是他的作品,一个他无意中创造出来最完美的作品,却也是最危险的作品。
秋云上看着自己插满银针的修长结实的臂膀,轻叹了一声。
比如今日,他不过是想试探和让她臣服,却不想,差点被她反噬。
那丫头比他想象中的要强悍很多。
老仙也许是吸取了当年将卿儿教导得太软弱多情的惨痛教训,完全是用了一种培养领袖的方式在培养叶白——敏捷、睿智、冷静甚至冷酷,崇尚谋智和权力,但是却也很明白武力的好处,并且会恰到好处地使用武力。
老仙甚至至死都没有告诉过叶白,他是她的亲外公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来老仙的用心匪浅。
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如今的叶白,是不是老仙对自己夺走了他唯一女儿的报复。
秋云上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让咱们在司礼监里的人好好地盯着叶白小姐。”
老朱闻言一惊,那是他们在司礼监安插了多年的暗桩,云上君已经退出朝野多年,现在是真的怀疑叶白小姐和摄国殿下勾结了,而他又要真的继续帮着老佛爷么?
但是看着秋云上沉静地闭上眼,他还是点了点头:“是!”
……*……*……*……*……*……*……
自从和秋云上一番交手之后,她在南北大营的巡视颇为顺利。
老凌并没有再来挑衅她。
虽然老凌当天并没有能够亲自下场和秋叶白战一场,但是秋叶白和秋云上那一场几乎不留情面令人屏息的交手,让他惊叹之余,也非常明白他自己的斤两。
真的动手,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何苦丢这个脸?
老凌对秋叶白多了一份敬意,自然意味着八皇子一派的人不敢再随意的滋事挑衅,甚至有了服气的意思。
在军营中,除了绝对的权势有话语权,剩下就是绝对的武力让人臣服。
恰好如今秋叶白这两样都有,所以不管是百里凌风一系的人物,还是原先杜家一脉的人物都算是正式接纳了她这个新的指挥官。
秋叶白算是很顺利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藉此机会——将老常和他带出来的那些背弃常家的子弟们如常萧何、常蓝玉等人全都安插进了南北大营。
在军营之中初步拥有了自己的势力。
所以,她便准备和百里初一同返回了上京,毕竟留在这里太久,意义已经不大。
是夜,宁秋等人也利落地收拾起了行礼,顺便应付前来送行,要和秋提督喝一杯的各路人马。
而秋叶白则懒懒地趴在床头,让百里初给她上药,享受美人的伺候。
这些日子,初殿下虽然每次为她上药都冷着他不可方物的漂亮脸蛋,但是动作却还是很到位和轻柔的。
百里初从药箱里取了一只精致的瓶子过来,往手里倒了点儿里面油脂一样的东西。
秋叶白知道他要帮自己上药,便也没有再遮遮掩掩地,自动松开了澡巾,让他替自己受伤的肩头上药。
“会有点疼。”百里初在她身边坐下,将手搁在她的肩头,将药物抹匀。
“嗯。”秋叶白轻应了,她自然是知道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上药了。
不一会,她就感觉那药物敷上自己的肩头,一阵异常的冰冷,仿佛冰水敷上来一般,让她瞬间打了个寒战,整个肩头一片麻木。
但随着百里初的推按,那冰寒似又慢慢变成了火焰,烧在皮肤上,让人难以忍受。
“嗯……。”她忍不住握住拳头,轻吟了一声。
百里初见她身体紧绷,便知她必定是觉得疼的,手上便停了停,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在看见她难受的那一刻,便完全无法按下去。
他垂下眸子,还是按下了手,为她推药,同时淡淡地道:“疼么?既然当初婆婆妈妈地还顾忌着‘父子’之情,舍得让他打你,你怎么不让秋云上一竹剑劈上脑门呢?”
他相信秋云上虽然武艺不差,但是绝对不可能将小白肩头伤成这般,如果不是她的生死玄关被他打通之后,她的丹田内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自动催发罡气护着筋脉,那么那日骨裂的人除了秋云上,必定还有她。
秋叶白忍着肩头的不适,咬着嘴唇,沉声道:“我也不是故意让他伤着的,只是我彼时没有想到他出手会如此狠辣而没有一点犹豫。”
百里初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伸手慢慢地帮着她推肩头的伤处:“是么,那以后呢,你还会犹豫他是你父亲,是你母亲的心上之人,而不出手?”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眼中闪过讥讽的光芒:“从那日我伤了他的琵琶骨后,就算我还顾忌点别的,只怕我那位父亲也不会不出手。”
他们之间本来就单薄的名义上的情分,只怕从以后连这些情分都不会留下半点。
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
从那个男人能将娘亲送进真言宫做钳制她的人质开始,她就永远不会认那人为父亲。
百里初似乎还算满意她的回答。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道:“我一直很奇怪,他到底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出手那么狠,他当初既然容我活下去了,今日才想起要除掉我,不觉得晚了点,也费劲点了么?”
百里初一边帮她上药,一边似随口一提般,幽冷地道:“总之,永远不要相信秋云上那个人,就好了。”
他会替她把这些不必要的‘家人’都清理干净的。
“阿初,当初秋云上,为什么会离开京城,你可知道些什么?”她点点头,同时试探地问。
她的直觉告诉她,阿初必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当初么?”百里初眸光微闪,沉默了片刻之后,淡淡地道:“也许和青鸾姑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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