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之日,朝野上下,也同样被霹雳惊雷击中,沸腾不安。
真言宫活人制膏案发之后,皇帝陛下震怒,因为急怒攻心,又吐血昏迷了过去,摄国殿下从皇帝新移居的紫薇宫出来之后,立刻传下旨意,着司礼监提督秋叶白领南北大营兵丁三千立刻奔赴莲戒山,将莲戒山团团包围,查抄真言宫。
但是真言宫下却自发地聚集了无数信徒民众挡在山下,不允许官兵入山。
信徒民众极为疯狂,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赶来,在山下静坐,只道不能亵渎神灵,否则会引起天下动荡,天降灾厄。
形势极为严峻,秋提督立刻将此事上报,朝廷闻讯之后,为避免激起民变,便只得允诺只对真言宫围而不攻,待到查明真相,公诸于众之后,再做决定。
于是秋提督着人围住了莲戒山之后,便领着司礼监的亲信折返协助查案。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大部分朝臣们是第一次见识到了真言宫的力量,皆暗自心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是一座寺庙,竟能调动影响人心若此。
“启奏殿下,微臣以为若是人人都学真言宫这般对朝廷施压,朝廷便会放过,那必定国将不国!”常爵爷在朝会之上厉声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常家一系极其旁支武将们皆纷纷附议。
刑部尚书也走了出来,同样疾声厉色地道:“没错,真言宫一向神秘,不在朝廷的管辖范围之内,他们这般调动民心,令微臣以为前朝邪教天理教与真言宫之流皆是一丘之貉,蛊惑人心,前朝灭亡之开端便是天理教谋反,流毒千里,此等邪教不可不除!”
刑部尚书这些人八皇子一脉的人自然觉得大快人心,原先被杜家打压的不顺之气仿佛全部都泄了出来。
于是数名八皇子一脉的人也皆纷纷站了出来:“臣等也以为如此!”
“臣等附议!”
“真言宫不可留!”
就在反真言宫大臣们纷纷地在地上跪了一片,一派准备‘文死谏’的模样的时候,杜家一派的官员却异常地沉默,仿佛他们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百里初坐在龙座之上,淡漠地扫了一眼底下的人:“众爱卿的意思,本宫明白了,真言宫既是邪教,自当……。”
“谁说真言宫是邪教?”一道冷冽而略显苍老的女音忽然响了起来。
众大臣们齐齐看了过去,便看见太后老佛爷一身华丽九凤朝堂太后朝服,头戴华美凤冠,颈上带着东珠凤凰璎珞,通身气派端庄而威严,在董嬷嬷的搀扶下领着宫女们并真言宫的神女们款步而入。
“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朝臣们一怔之后,皆齐齐下跪行礼。
“太后老佛爷,您不是身体不适,在永宁宫修养么?”百里初懒洋洋地看着老佛爷,唇角弯起一丝讥诮而莫测的笑容。
“哀家若是不来,只怕这里就要有人准备亵渎神灵了。”太后冷冰冰地道,也没有让大臣们起身,便在董嬷嬷的搀扶下坐上了一边让人准备的华美包金檀木大椅。
百里初轻嗤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亵渎神灵?老佛爷言重了,亵渎不亵渎神灵并非您说了就算罢,如今许多人可是认为真言宫与当初前朝的天理教皆是存了反心的邪教!”
“存了反心的邪教?”
太后冷哼了一声:“自从初代国师上任以来,为我天极帝国祈福、做祭祀、做求雨、做封禅,不知为我天极帝国化解了多少灾厄,你们便不记得了么?”
太后锐利的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几乎如刀子一般要剜了他们的心一般。
一干大臣们忽然想起,的确如此,那么多代国师,确实都是有真本事的,并非江湖神棍,祈雨、祈福,甚至历代帝王的继任都需要国师的庇佑。
“启奏殿下。”一直在沉默的杜家家主襄国公也走了出来,中气十足地道:“不诸位同僚可是记得当年篡帝的下场!”
襄国公一说这个话,立刻让上了些年纪的大臣想起距今两代帝王之前,有过一位非杜家女子所出的皇子,曾经凭借着皇帝的遗旨登上了帝王之位,但是他登基当日,国师并没有出现,只是留下了一句箴言——非天命之帝,必遭神谴!
原本所有的人都不相信,那个皇子非常的出色和优秀,娘家势力也是朝内数一数二的权贵,皆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的同时,亦命人想法子去破这个批命言。
却不想就在篡帝登基当日,天空忽然阴沉了下来,挂起了阴风阵阵,一道霹雳之后,那篡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忽然那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只道:“我是罪人,是篡位的罪人!”
随后整个人便从受礼的高高帝台之当着众臣何必各国贺喜的使节的面前跳了下去,旁边的侍卫们连拉都来不及拉。
血溅当场。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想起了国师给他的批命言——非天命之帝,必遭神谴。
最终的结果便是一品以上的朝臣此后到了神殿去请求国师指定新的皇位继承人。
而没有任何悬念地,杜家所出的皇子登基为帝,并且祭天的仪式上的得到了国师的赐福。
国师的地位从此大大地提升,无数人皆拜服。
而篡帝被赐了‘篡’之号,草草地掩埋了,这一段过往也成为朝廷中的禁忌,寻常不会提起。
“太后老佛爷,此话差也,国师是国师,真言宫是真言宫,真言宫是为了供奉国师才存在的,但是利用国师的名号为非作歹,行造反邪教之实,岂可宽纵!”刑部尚书抬起头,一脸不畏地道。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是,何况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真言宫罢!”
襄国公再次厉声道:“真言宫与燃灯师太是不是真的有罪,如今尚且未有定论,任何大案皆要大理寺、刑部、五成兵马司三堂会审,有了定论之后,才请殿下批奏,你们这些老匹夫都忘了么,这和动用私刑有何区别!”
“哦?”百里初看了半日,便似笑非笑地道:“那么,依照国公爷的意思是打算来个三堂会审了?”
“那是自然,难不成殿下认为不该么?”襄国公被他那幽冷的没有一丝人气的眸子扫过,顿时起了一身白毛汗,但是还硬声道。
“若是殿下和众位大人不放心,那么现在咱们就在这金銮殿上三堂会审,如何!”
众人听了这个提议,不免皆是一愣。
倒是百里初似笑非笑地看向所有人:“爱卿们以为如何?”
众人皆犹豫了一会,随意低声一轮起来。
襄国公的目光轻蔑地扫过一群交头接耳的大臣们:“老夫人也在这里,咱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却连现在一个三堂会审都不敢的话,就不要说什么真言宫是邪教了,也不怕遭了天谴。”
常爵爷和李侍郎几个将襄国公恨得咬牙切齿,什么遭天谴,杜家和真言宫才是该遭天谴的!
随后他们与刑部尚书等人低声议论了一番,所有人都认为襄国公肚子里有坏水,但是却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不过他们这里是证据确凿,就不信燃灯和真言宫能翻天去!
既然下定了决心,常爵爷抬起头厉声道:“好,就这样!”
襄国公冷笑一声,看向百里初一拱手:“请殿下决断罢!”
百里初看着众人,随后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指尖:“准奏。”
他看向一边站着的秋叶白,微微勾起唇角:“秋提督带人犯罢!”
秋叶白抬起明眸看着他,微微一笑:“是,殿下!”
太后老佛爷看着她和百里初之间‘眉目传情’,脸色愈发铁青,捏着佛珠的手背泛出青筋来。
她真是瞎了眼!
秋叶白这个白眼狼!
秋叶白似有所觉一般,转脸看着太后,挑眉笑了笑,见太后身子一颤,脸色发青,方才转身向殿外而去。
不一会,一道人影便被几名司礼监厂卫给带了上来。
那女人身上一身素袍子虽然有些破旧,但是倒也干净,头发也梳得整齐,甚至脸上也没有什么伤,除了皱纹多了不少,看起来愈发苍老。
她走路的姿势极为奇怪,走一下,抽搐一下,脸上的神情则是一片木讷,浑身上下弥漫着衰败的气息。
一个多月的时间,原本意气风发,风韵犹存的受人膜拜的真言宫宫主仿佛一下变成了寻常的老尼姑。
常爵爷等人看着那情形,皆是对着她怒目而视!
李侍郎更是要人按住他,他才没有扑上去将那燃灯撕碎。
爱女尸体的惨状让他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参见殿下!”燃灯师太慢慢地,艰难地跪了下去,却仿佛没有看见坐在堂上的太后。
百里初看着燃灯,淡漠地道:“堂下何人?”
燃灯低声道:“贫尼燃灯,乃是真言宫现任宫主。”
百里初点点头,随后看向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抬了抬下巴:“就交给你们了。”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立刻出列领旨,两人彼此间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深深的敌意。
他们分属杜家和八皇子的阵营,不想半年不到,两人又再次站在了一个擂台之上,只是这一次谁输谁赢,却未可知!
大理寺卿起身之后,立刻抢先问燃灯:“燃灯师太,你可知道,殿下和太后召见你来所为何事?”
说话间,他朝燃灯一个劲地使眼色。
“贫尼知道,为的是天宁寺一案之事。”燃灯抬头看了眼大理寺卿,甚至对他扯了扯嘴角。
大理寺卿以为她看明白了自己的暗示,立刻道:“哦,那师太,您与此事有什么关系,天宁寺的主持虽然是挂在真言宫名下,但是本官已经查到他贪墨供奉银子,又一直引诱上香的香客信徒为淫乐,您在真言宫长期不出山,可了解此事!”
这分明是在暗示燃灯,让她说个‘并不知道’,然后把自己从这个里面摘出去。
却不想燃灯忽然垂下头,低声道:“不,贫尼知道此事。”
此言一出,大理寺卿瞬间愣住了,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看向一直坐在上首的太后老佛爷。
太后捏紧了手里的佛珠子,心里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难不成燃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不领受她的‘好意’?
------题外话------
今儿更新9000整……泪奔~为毛越欠越多了~被俺这个手残速度给跪了~谢谢大家不嫌弃~最近天天被各个部门的人追杀得肝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