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初读完信,微微挑眉,看了眼李牧,却见李牧挺直着背脊一副气氛得浑身颤抖的样子:“微臣没有写这个信,何况这两个月微臣也只去过一趟粤西!”
百里初又看了眼满目腥红的王校使,却见王校使厉声冷笑:“这信是我九死一生从粤西带回的,乃是龙卫之人亲手转交,就是你的字迹,我去的时候正是你从上京去粤西巡视龙卫之时!”
百里初忽然淡淡地道:“这信上的字确实是李牧写的字。”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哗然,李牧等人瞬间脸色苍白,李牧想要大呼冤枉,却又被一边的刑部尚书给拉住了。
随后百里初摸了摸信纸,却又道:“来人,取水盆来。”
众人被百里初的话弄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一名鹤卫已经立刻端了一盆水上来。
只是那鹤卫走到一半,却忽然被人拦住了。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微笑道:“殿下,微臣来伺候可好?”
百里初看了眼她,眸光微闪,随后又向那鹤卫懒懒地比了个手势,那鹤卫立刻将手里的水盆交给个秋叶白。
秋叶白立刻接过了水盆向百里初走去。
对于秋叶白这般当众献殷勤的行为,众大臣有些诡秘地互看了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位秋大人可是殿下的‘夫君’不是么?
秋叶白端了水盆上去之后,便见百里初忽然轻轻一抬手,他手中的信便落入了水盆之中。
众大臣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王校使也是不明所以的样子,只是脸色有些阴郁,难不成殿下要毁了他好容易保存下来的信?
李牧也差点就想冲上去阻止了,这信可不能被毁了,这可是证明龙卫清白的东西,或者说这是证明他清白的东西,他可从来没有写过!
秋叶白却也没有阻止百里初所为,只是看着那信纸在水里慢慢地泡化了,然后……散开。
一个个的字片轻轻地浮在了水面上。
她挑眉,凝视着那些字块,轻嗤笑了一声:“就是些江湖把戏,将一人所写的所有书信裁切之后,以特殊的方法粘合成一张罢了。”
秋叶白的声音不高也并不低,却足以让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封信上虽然确实都是李牧写的字,但是却是被人裁切粘贴而成的。
这是一出明显的栽赃陷害!
李牧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冷眼看着王校使。
而王校使却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向那一盆被秋叶白放在地上任人观察的水,见到那些零散的字迹之后,他浑身颤抖,忽然大笑三声:“哈哈哈,大将军,他们说属下是栽赃陷害,属下九死一生,在您舍身庇护下出来栽赃陷害您的‘好兄弟’来了,属下当初就该和您一起殉城啊,何至于让您死后还受自己人的辱!”
说罢,他眼角流淌下泪来,忽然足尖一点,猛地朝一边红漆描金大柱子上一头狠狠地撞去。
王校使的动作实在太快,众人几乎都来不及阻止他,李牧大惊失色地向他扑了过去:“等一下……!”
只是他终归离开王校使远了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校使就要头骨碎裂,血溅三尺。
却不想,就在王校使刚撞上柱子的霎那,一道红光瞬间闪过,竟一下子拦在了他的头和柱子之间,一下子将他弹飞开来。
但是王校使的气力实在太大,被这么一弹开,整个人都撞上了另外一边的柱子,闷哼一声之后便昏迷了过去。
而众位大臣们也只来得及看见百里初指尖一绕,那一抹红光便轻飘飘地消散在他指尖,但这是不少大臣们第一次看见百里初动武,皆被他那一手诡谲的功夫给吓住了。
“把人带下去,看管起来,不得让他死了。”百里初却仿佛没有看见众臣的目光,淡漠地下旨。
“是!”老甄立刻点头,一挥手令两名鹤卫将那王校使拖了下去。
百里初看了眼李牧,正见李牧也一脸苍白地看着自己,他对李牧露出个幽冷的笑来:“李牧,你很想让本宫的八弟出来是不是?”
虽然这位主子证明了自己无罪,但是这位殿下一向喜怒无常,李牧还是继续恭敬地跪在了地上俯首道:“殿下明鉴,虽然君子不当立于危墙之下,微臣于私心不希望八殿下出来应了那挑拨是非之人的陷阱,但是军国为重,八殿下确实是最合适征讨人选。”
百里初看着他,以手半托了下颌,慵懒地弯起唇角:“你倒是个举贤不避亲的,罢了,本宫就如你所愿罢。”
刑部尚书、李牧及八皇子一派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瞬间大喜过望,对着百里初恭敬地跪拜下去:“殿下英明。”
而众臣们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位殿下素来是个难伺候的,而且这事儿明眼人都知道八皇子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摄国殿下却仅凭借一封伪造的信就认定八皇子无罪?
杜家一派的人脸色都不约而同地阴郁了下去,他们早前好容易才借着秋叶白的手把八皇子给直接圈禁了,眼看着就是继位无望了,就真的这么让他起复了?
而杜国公这些日子忙着为太后请医用药,连燃灯被火烧祭天都没有参加,所以他们只能焦急地看向三皇子百里凌宇,希望他能拿个主意,说两句话。
而百里凌宇却静静地站在左上首,却一言不发,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杜家一脉的人无奈,也只好一言不发地看地板。
……*……*……*……*……*……
朝会散去之后,众人都纷纷离开。
秋叶白便陪着百里初回明光殿,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心情去问百里初为什么要留下杜家了,只担忧边疆的局势。
“阿初,你这么将百里凌风放出来,就不担心他会蛟龙入海,终成大患?”
历史上可是有不少将军在平大乱之后,手握重兵自立为王。
百里凌风会舍得在平乱之后,再次回朝处处受制么?
百里初款步而行,幽幽凉凉地一笑:“老八确实有野心,也是个有能耐的,但是他要处处讲究个名正言顺,否则也不会那么长久地潜伏在老五身边,还要给杜家挖那么多个坑了,他早早可以在南疆不回来就是了。”
秋叶白闻言,她知道古人发兵起势向来喜欢讲究个名正言顺,名不正,言不顺,便容易失去军心和民心。
正如当初皇帝陛下兵变失败,就是因为他向自己母亲用兵,有违大孝。
但是……
她一边推开明光殿内殿的门,一边挑眉道:“就算百里凌风以前是个讲究名正言顺的人,但是这一次他被困京都,连番受打击,未必不会心中改了主意?”
如果是她,她倒是真会直接占山为王,名不正言不顺,她就弄个独眼石头人埋在黄河里,再着人挖出来,学着古人来一个天意——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这样总好过和百里初这只大魔头打交道,还有杜家带来的那些明枪暗箭!
“老八虽然狡诈,到底是皇家正统教导长大的‘君子’,可不是你这心思狡诈,行事卑劣的。”百里初闻言,忽然停下往内殿里去的脚步,转眼居高临下地看着秋叶白,眸光莫测:“本宫倒是没有发现小白你肚子里这么多花花肠子的谋逆幺蛾子。”
秋叶白一窒,握住拳头在嘴唇前,轻咳一声:“额,我也只是看过一些民间故事罢了。”
她倒是忘了,这位可是帝国的幕后统治者,像她这般对帝国皇权毫无尊敬之心,认为皇族和自己都是一样人,干不好统治国家的活就该下台,就该有人造反,可以算是绝对的危险分子了罢。
百里初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声音幽凉:“谋逆可是大罪,诛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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