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大人,若是记挂着,便去看一看罢?”双白见她吹奏完毕一曲,便上前温声道。
她顿了顿,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应承过他,不会去看他的,只待他醒来。”
“这是为何?”双白一怔,有些不解。
她笑容里带着一点子无奈、一点子甜意:“大喇嘛说他沉睡是身体在消排毒性,这段时间面色、指甲都会变黑,身上也会有很大异味,你家主子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晓得么,他不要我看见他难看的样子。”
她岂是那种只重容色之人,但他临睡那日,手上的皮肤已经变成青色,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了,百里初性子傲娇又有洁癖,恼火之下竟把内殿的镜子都震碎了,恨不能把自己的皮扒拉下来,幼稚地逼着她发誓绝不入地宫偷看,看他一次,他便晚醒来半年,还让大小喇嘛看着她。
她只得应了。
既然他如此坚持,她自然是遵循对他的承诺,她知道他会如此,除了本性,还是因为太在乎她。
虽然知道那誓言也是滑稽,但是她还是不想冒一丝一毫他晚醒来的危险。
何况,就算入了地宫看他,按照大喇嘛的吩咐也不能靠近他的,又何必让自己里不舒服,这些时日,她总能等得起的。双白默然,想起了那日明光殿内殿的镜子忽然瞬间全部破碎,当时还觉得稀奇。
现在想来,这果然是殿下会干出来的‘蠢’事儿啊。
两个字——臭美。
……*……*……*……
襄国公府
烛火在酸枝梨木上的雕花圆桌子上幽幽地跳跃着。
两道人影静静地在桌边对面而坐,一老一少,老的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形还是高大而也算得上精神矍铄,只是脸色因为长久的睡眠不足,老人斑一片片起,愈发地显得他老了。
而他对面坐着的年轻公子,肩头还包裹着一片纱布,手臂被纱布固定着吊在胸前,一张俊秀清美的面孔削瘦而苍白。
“国公爷,您要准备的酒菜来了。”门外响起了襄国公亲信的声音。
襄国公点点头:“都端进来罢。”
密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仆人将热气腾腾的精美酒菜送了进来。
“舅公,您今儿是怎么了,咳咳……可是秋叶白又在朝廷里刁难您了?”梅苏看着襄国公的神情凝重,便轻咳嗽了几声问。
襄国公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神情阴郁:“自从上次秋叶白伤了你的心脉之后,你就落了这个咳嗽的病根,教你外祖母担忧得很,可是现在又不好请人来看,偏生你又受了伤。”
梅苏摇了摇头,伸手按住襄国公的手:“您让外祖母不要担心,现在有秦先生替我看着,待风声过后,再医治也不迟。”他看了眼襄国公的酒杯,淡淡地道:“倒是您,喝酒虽然有助眠的效果,但是却会更伤身。”襄国公看着他片刻,忽然叹息了一声:“定王心性不够决断,犹豫不决,而齐王心性却又太阴狠毫无忌讳,只苏儿你这孩子一向有魄力,有能力,人也细心,知进退,身体里明明流了一半皇家的血,只可惜你不姓百里,否则舅公一定全力将你拱上皇位。”
梅苏闻言,清冷似含着雾气一般的眸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异光,但他却只垂下眸子,淡淡地道:“舅公,您是多想了,梅苏姓梅,不姓百里,自然不能继承百里家的江山,梅苏也没有兴趣继承百里家的江山。”襄国公看着他片刻,见他神情淡然没有任何异样,他锐利的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又喝了一杯酒:“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是舅父绝对不会埋没苏儿的才华的,相信你父亲也会好好地弥补你。”
他想起什么,又继续道:“是了,你不要对你父亲如此冷淡,他对你未来还是大有用处的。”
梅苏一顿,举起酒壶为襄国公斟酒:“舅公不必为那人说话,梅苏自然知道分寸的,必会物尽其用。”
襄国公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举起酒杯对着梅苏轻叹了一声:“昨日你外祖母将我叫了过去,说是秋叶白找她说了一件事情。”
“秋……叶白?”梅苏听着他这么说,原本淡漠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波澜,他抬头看向襄国公。
襄国公眼底闪过杀意:“没错,秋叶白,他在赏花宴上狠狠地羞辱了你的祖母,而且还说……。”
“叶白说了什么?”梅苏神情微动,盯着襄国公问。襄国公将手里的酒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敲:“他要你祖母拿你的命去换他不主动对杜家动手!”
梅苏一愣,眸光梭然阴沉下来,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像一把锐利的薄刀:“她……真是这么说的?”
襄国公点点头,恨恨地道:“你外祖母亲耳与你舅公说的,岂能有假!”
梅苏看着桌面上的酒,他沉默了一会,忽然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苏儿,你且放心,你外祖母早已拒绝了那贼子的卑鄙要求,难不成他现在不对付咱们,以后就不对付咱们了,此等不安好心的贼子,直接除掉是最好!”襄国公看着梅苏将酒喝完之后,沉声道。
“舅公已经从江湖上新召集了杀手!”
梅苏恍若不闻,只又连续倒了两杯酒,再一次将那两杯子酒喝尽,忽然搁下了杯子:“抱歉,舅公,苏儿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去解手洗个脸。”
襄国公看着他,仿佛颇为担忧地颦眉:“苏儿,你这是怎么了……。”
随后,他看了眼站在旁边伺候的中年男子:“杜忠,扶着表少爷去罢,不要让表少爷摔了,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杜忠点点头,扶着走路有些不太稳的梅苏向密室外走去,叹息道:“表少爷,您的酒量一向很好,怎么就喝醉了?”
梅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些苍凉黯然:“酒不醉人人自醉。”
杜忠有些茫然,随后转过头看了眼襄国公,正对上襄国公冰冷的眼睛,他点点头,便将梅苏扶了出去。
襄国公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又看向自己桌上的酒,随后他拿起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苏儿,不是舅公狠心,只是杜家现在最是需要喘口气的时候,以后,舅公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他顿了顿,将那酒一饮而尽,眼底闪过森然暴戾的杀气:“必定将那秋叶白碎尸万段。”
……
杜仲扶着梅苏一路到了密室附近的净房。
“好了,我自己进去罢。”梅苏轻推了一把杜仲,想要走进房间,但是脚下一个踉跄,直接一头往地上栽去。
“公子小心啊!”杜仲看着他跌倒,似伸手要去扶,却又没有扶住,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光,声音却很温和而担忧:“公子,你怎么样了?”
“不知道……只是头晕……。”梅苏仿佛神情有些难受,不断地摇头,仿佛要将那些难受的感觉摇掉。
“也许是喝多了罢?”杜仲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再一次弯腰下去,仿佛要扶住梅苏,但是手中一根细长的针就向着梅苏的脖子上扎去。
却不想梅苏忽然一抬手竟恰好敲在他的手背上,让他的手腕一麻,手中的针一下子就落了地。
待得他反应过来,转过脸正见着梅苏冷冷地看着他,那模样哪里有什么喝多的样子。
杜忠大惊失色,才要叫,却见梅苏手中折扇忽然对着他一扇。
杜忠生命结束前,眼中看见的,便是,无数牛毛细针对着他的脸迎面飞刺而来,向一层毛毛雨落在脸上。
然后……
他身形一僵,软软地倒在了地面。
……
襄国公看了看时辰,发现杜忠去的时间实在有些久了,他微微颦眉,起身向密室门外而去,同时道:“杜忠,怎么去了那么久……。”
却不想他才踏出门便看见杜忠倒在了地上。
襄国公大惊失色,立刻几个大步走过去,伸手在杜忠鼻子下一探,已经是没了呼吸!
他脸色瞬间青白交错,厉声道:“来人!”
密道外立刻冲入了好几个提刀死士,一看地上躺着的杜忠,便知道出事了。
其中一人抱拳道:“主公?”
“梅苏跑了,他跑不远,立刻去搜查咱们所有的秘密据点,一定要抓到他!”襄国公神色异常地森然,眼中皆是恼火赫尔不解之色。
那梅苏分明用了他鸳鸯酒壶里的毒酒,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
……
“鸳鸯酒壶这种四流的东西也敢在公子面前使出来班门弄斧。”一道苍老的声音冷笑了起来。
随后,一名老者转头看向坐在凳子上的年轻人:“襄国公实在太小看您了,而且完全意识不到您的价值!”
自家公子是什么人,奇门遁甲、天下机关几无他不能解!
梅苏坐在一处幽暗的密室里,看着镜子里襄国公恼怒的脸色,眸光泛过冰凉的光:“舅公……在他眼里,不姓百里或者不姓杜,都自有用完便可抛却的价值而已。”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走远,而就是襄国公府邸这处地道的另外一间隐藏的密室里。
襄国公府邸里有着庞大错综复杂的地道和机关,甚至直接连着皇宫和城外,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建立,只是大部分的地道机关都相当复杂。
他也是慢慢摸索才发现的,这地道机关绝对是高人所建。
如今他在地面上为官府四处所通缉追杀,来去便借助这些地道省事不少。
但是如今他身处懂得这间密室,是连襄国公他自己也都不知道的存在。
“您何不杀了襄国公,将杜家控制权夺过来,太后老佛爷绝不会对您如此绝情的。”老秦看着襄国公在外面各种布置追捕梅苏的计划,眼中闪过冷意。
梅苏低低地笑了起来:“秦先生,您不知道么,杀了一个襄国公,还有我那些表叔们、表兄弟,你觉得杜家是这么好夺到我手里的么,更何况……。”
他顿了顿,看着镜子里的襄国公,唇角弯起讥诮的笑意:“我那外祖母是疼我,也不忍心对我下手,但那是在我没有损害杜家的利益之前,如果我杀了舅公,外祖母的亲哥哥,你猜她会不会觉得我狼子野心,威胁到杜家?”
秦先生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公子是个聪明的人。”
“呵……到底,我不姓杜,也不姓百里。”梅苏有些疲惫地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沧然幽凉。
“公子之才足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过是这些可笑的身份拘泥了你,若是公子扛不过,便顺了那些人的心意。”老秦淡淡地道。
“我知道,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梅苏嗤了一声,清冷的眸子里闪过锐利到凄厉的光芒。
他轻笑了起来,声音冰凉异常:“但是这个世上,除非我愿意,否则这天下没有人能够取我性命,永远没有!”
就算没有一流的武功,就算他现在一文不名,但是只要他这个人在这里,便是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那些财富,他根本就不稀罕,当初他能赚得到,明日他就能得到更多!
老秦看着梅苏的神色,方才欣慰地点点头:“公子且休息,我去为您准备离开这里做准备。”
梅苏看着他点点头:“好。”
待老秦离开,梅苏沉默了好一会,伸手轻抚过自己的肩头,喃喃轻语:“叶白……你就这么恨不得我死么?”
她就这么厌恶他么?
厌恶到将他逼迫至四面楚歌的境地。
只因为他是她的‘哥哥’,只因为他不姓‘百里’,所以即使一身才华,却注定只能远离庙堂,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只能得到她的厌恶和憎恨的眼神。
“人伦大理,呵呵……你一个江湖人却还是免俗不了,还会在乎这些。”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讥诮又冰冷。
随后,他疲倦地靠在了墙壁之上,却不想他这么一靠,身后的墙壁忽然响起古怪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梅苏再熟悉不过——那是机括移动,机关被打开的声音。
他浑身一僵,立刻敏锐地直接地跃离开床边。
却见自己坐着的床下忽然裂开一个口子,滚出来一个卷轴。
梅苏一愣,看着那卷轴,迟疑好一会,确定没有触发其余的机关,他才慢慢地走过去,警惕地看了下卷轴,凭借着经验确定卷轴没有问题,方才慢慢打开。
只是待他打开那卷轴之后,发现里面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副人物的小像,而那副西洋画法描绘的小像上的人让他吃了一惊。
“叶白……。?”
……*……*……*……*……*……
时间一天天的推移。
事情的一切都如秋叶白预料的一般发展。
太后果然没有同意将梅苏交给她。
听说百花宴后没几天,太后新居梧桐阁里传来了襄国公和太后吵架的声音,随后襄国公愤怒地拂袖而去。
听说这样的争吵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将近有七八日,最后以太后称病谁也不见告终。
听说襄国公夜里七起夜的次数更多了,痰盂一只只地换,头发一把把地掉。
听说襄国公暗中将杜家里他信任的人都派出去,不知是在追踪搜寻什么人。听说……秋叶白听说了许多事情,她一点都不着急,只当每日批完了奏折之后,放松身心的娱乐。
毕竟知道梅苏一定是被‘自己’人追杀,如今不知在哪里惶惶不可终日,她心情就很好。
而要抓住一只狡猾的猎物,需要猎人的耐性,她一向很有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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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
拜朝会
今年的拜朝会开始的时间有些持有些迟了,只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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