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林大当家, 可能听我一言?”
那坐在鼓上的纹身大汉挑眉:“你要与我聊什么?”
“聊,就聊那迎神仪式上死的那个姑娘如何?”宁怀赟自信一笑,自是从容不迫,没有丝毫惧意。
听到这话,林大当家脸色一变, 起身时一身壮肉鼓鼓囊囊,显然是个练家子。
他恶声恶气的开口, “有点意思, 说来听听。”
随着林大当家开口, 一群壮汉缩小包围圈, 站在两人四周目光凶恶, 一身气势汹汹如匪。
宁怀赟眉未挑眼未动,端是气定神闲。
“实不相瞒大当家, 我与师妹接单要去往南洲, 恰巧路过连云港参加了这场迎神,又恰巧是目睹了命案,我那师妹无辜可怜被官府拘了去,现下是被认定为凶手,这实在可笑至极。
又听闻大当家一怒之下锁城绝航,知您定然对此心有疑虑, 寻求真相故斗胆来见, 只盼大当家圣明, 救我师妹于苦海。”
他言辞恳切,却并不卑微,字字句句都透着学识与从容。
林大当家掀起眼皮瞧他,嗤笑一声:“我还当真有本事,来送线索来了,却原来是找我申冤的。”
“后生,你师妹死不死我可管不着,你恐怕打错了算盘。”
“可我觉得,大当家需要我。”宁怀赟没有退却,相反他向前一步,压低帽檐在大当家耳边低声道:“你觉得,是一个外地人查案方便,还是你处处受其他三家牵制方便?”
语罢,他挺身抬首,语句中带着笃定盈眸含笑道:“大当家,我敢立状为你查出真相,你敢赌一把吗?”
大当家认真瞧了瞧他,神色凶恶难掩戾色。
有人凑过来低声询问:“当家的,这人可信吗?”
大当家一时没有说话,他沉思许久,坐回鼓上双臂舒展仰头倚靠在堆叠的大鼓中。
他点了点宁怀赟,道:“我不信你,但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后生,你是个外乡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里每次迎神之前都会进行扶乩占卜吉凶,若神明指使你注定参与此事,我便帮你一把。”
宁怀赟笑容一僵,原本胜券在握的盘算因林大当家的决定而落了空。
把事情交托于神明,这是多么可笑的事。
他倒要看看,这扶乩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大当家点了两个人,又去请了林家本家德高望重的秀才老爷,摆上沙盘。
那二人扶乩,前后驾着一顶小轿,小轿中端坐着身着法袍的龙王老爷,正双目圆睁含笑看着众人,眉宇之间颇具威严。
两人扶着轿子,突然将之斜倒,以轿子上的椅子角角在沙盘上写写画画,只能看见是一前一后的推动,偏那沙盘上弯弯曲曲的写出了形状。
那图案起初不成形状,后边不知从哪笔开始就逐渐连成了一片,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图案。
那图案似字又似画,歪歪扭扭的看不清晰,有人在这沙盘四周念念有词,桌上摆上了贡香贡果。
那香一齐烧着,烟云萦萦绕绕着,原来是直直往上走,后边也不知是风还是如何,竟是歪歪斜斜的绕到了两个扶轿人身上。
只听咔嚓一声,中间的线香突然断了一截,烧着烧着突然断成了两长一短,本是吉兆。可不知怎的,另外两根香反而越烧越快,逐渐就烧成了两短一长,直把人惊出一身冷汗。
老话说两短一长,必然有鬼。
林大当家顿时起身,双眉紧蹙,吓出一身冷汗。
扶乩一完,那秀才公提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写完之后竟是手抖不已,连连摇头。
林大当家再一瞧着占卜结果,面色惨白。
他求问此事,过程出现吉兆,预示宁怀赟的加入并非坏事,可偏后头来了个凶兆,直把前头的大吉冲垮,便连解卦多年的秀才公都不能解出这卦后头的发展。
吉凶不明,祸福相依。
林大当家冷汗连连,咽了咽唾沫,不乏恐惧。
宁怀赟压低帽檐一声轻笑,竟也不怕,还拍手称快:“看来林大当家注定要站在我这一边。”
原以为盘算落空,却不想这卦彻底把他和这事绑在一起,这下林大当家想不帮忙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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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当那一身鸦青道袍再次出现在眼前,饶是宁怀赟喜怒无常也不免松懈几分。
他快步上前,伸手想去搀扶,念着对面是个姑娘,只能虚虚举着手,挑起轻纱一角仔细瞧了瞧,见衣着平整不见虚弱,终是吐了一口浊气。
“没事就好。”他念了一句,见顾祈霖点头,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顾祈霖赫然被放出来,看着好似松了口气的宁怀赟欲言又止,唇微张还没纠结怎么开口,一个人就走了过来。
那人一身短打,露出的手腕、脖子有着纹身,瞧着颇有几分熟悉。
林大当家和县太爷掰扯完,心情不好,见了顾祈霖上下一打量,给宁怀赟递了一个眼神。
“你师妹?”
“嗯。”宁怀赟应了一声,语气松快不少:“多谢大当家,委托的事我会尽快处理。”
应付完大当家,他带着顾祈霖往外走,一边低声解释:“顾姑娘,我们恐怕要在连云港留一段时间了,我应下委托要查清迎神仪式上的命案。”
“不过也并非是坏事,我之前遇见一位赶尸人,你可以去问问师傅师兄的下落,说不准那人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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