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多少变数,只有明月亘古长存。
“师尊,你高兴吗?”
风如晦点点头:“我自然高兴。”
但姬少微却高兴不起来。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师尊那样用心教导她,为了称帝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多少努力,牺牲了多少,还风如晦有暗中相助,怎么会成功不了呢。有他这样的师尊,哪怕是蠢材也能被推上皇位。
“少微,如果你想摆脱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风如晦说,“这个时间由你来决定。”
仿佛他谈论的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姬少微问:“百八十年过后可以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风如晦无奈地看向她,“你总会杀死我的,我也该为你而死。”
姬少微鼓起勇气,“那你能不能为我而活呢?”
“我必须死,而且是被你杀死,不然谁来承受恶名和怒火呢?”风如晦不敢看她,只注视着远方。“难道我没有教过你,要想一个人改变主意,除非改变后带来的好处能数倍于他应有的吗?少微,你说我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不只是应有的好处,还有背负的一切。
为了实现他的宏伟理想,一路上牺牲了多少人,背负了多少性命。但凡他有丝毫动摇,都是对那些牺牲者的辜负。
这些牺牲被他一一收起,藏于匣中,背在背上,沉重得他都喘不上气。
姬少微一时无话,她怜悯地看向风如晦,这个人依旧无知无觉,又或者根本不敢深思。某一刻姬少微甚至觉得死亡对他来说是解脱。
但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那要是我登基之后呢,找好下一任继承人,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也不去归云池,就当是世上再无风如晦与姬少微呢?”
风如晦摸摸她的头发:“你不是想要这一切吗?离开归云池,摆脱我,成立家庭工、教育子女,得到一个凡人该有的一切。”
“在百日红师弟死去的时候,我就没有这些想法了。”姬少微看着他,眼里尽是风如晦读不懂的感情,“师尊,我们走吧,放下过往恩怨,从此不问世事。”
风如晦控制傀儡的线一下子断了。
“师尊,你……愿不愿意?”
当姬少微问出这句话,她面前的人变成了纸片一样单薄的东西,从屋顶缓缓落下。
姬少微在皎洁的月光下从深夜等到了黎明,纸人仍然没有回答。
于是她没有再等了。
回忆到此结束。
姬少微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烛火动了动,这里还是北疆,她和死去的风如晦同处一室。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没有摆脱风如晦,风如晦也没有放弃她。
她已经做出了送客的姿态,风如晦没必要再留,离去之前,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你离开这里之前,是找了百里炎吗?”
不用她回答,风如晦已经知道了答案,“告辞。”
他下定决心,替姬少微达成愿望,做她要做的事情。
就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姬少微平静的声音传来:“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风如晦只是顿了一下:“我知道。”
摧毁了坠月湖,世上所有依凭它而产生的超乎寻常的力量都会消失殆尽。人类归于寻常,亡灵消散世间。
“你能找到这么多志同道合,和你一起做这些事情的人,我很高兴。”
坠月湖的力量都是双面的,好处有多大坏处就有多大,这么多年如同水往低处流的规则一样存在于世上。而最维护这些规则的人,不是制定它们的,而是受益者。
姬少微要面对的阻力比她能集结的力量多太多。
第二天她就见到了自己的一个师弟,楚天清。
他收拾了收拾自己,看起来总算不是那么邋遢了。叶眠桑偷偷问她:“他看起来毫无斗志,要他做什么?”
“有没有斗志不重要。只要不是跑到我们对面就行了。”看叶眠桑还是不以为然,姬少微搬出了风如晦,“好歹也是风如晦教出来的徒弟,在我们这里什么都不做也比万一在对面有什么作用好。”
风如晦这个名字还是很有杀伤力的,不仅对其他被风如晦折腾过的国家,还包括大夏的人。尤其是叶眠桑,带走她的兄长,可以说彻底改变了他们一家的命运,提起来就生气。但这种情况她也不会表现出来。
见过一面之后,百日红和叶眠桑关系好多了,至少比和姬少微的关系好。对此姬少微喜闻乐见,血缘还是很有用的,尤其是师弟这样在意亲人的人。
站在姬少微这边的更多是被那些非人力量伤害过的人,叶眠桑普通人居大多数,像风如晦、姬少微这样的特殊人群是少数,在两者之间就是霁月这样的僧人。
霁月的号召力不容小觑,在风如晦看来他是妖僧蛊惑人心,但在他人看来,霁月大师实在是他们的定心丸。如果神佛都站在他们这一边,想必上天都想让他们取得胜利。
能做的总是比不上会说的。
风如晦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他是亡灵打扮,兜帽罩着,更合传说中的风如晦对不上了。用的是箫如寄的名字,倒是和霁月一样在这里混的如鱼得水。
叶眠桑看着他俩明里暗里做了不少动作,有些担忧:“风如晦一向古怪,霁月也不是正经和尚的样子,少微,他们看起来就像想要抢了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