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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是个难得的晴天,暖阳如碎金洒满广场。启光帝着红衣,摄政王披一袭枣色在他身后半步、在万众瞩目一同走上祭台。
五谷并列,三畜齐聚。点香斟酒,年轻的帝王端起酒樽朝空中倾洒三次,又对着地面淋上三道、这才和摄政王一同并肩跪下,在无人看到的宽袍大袖遮掩中、他轻轻攥住了身边人的手。
一叩皇天,祈风调雨顺。
愿他长命百岁。
二拜厚土,求山河无恙。
愿他事事顺遂。
三跪列祖,佑万民安康。
愿我们……永结同心。
台下跪着文武百官,在远点儿还有来观赏祭奠的百姓。他们就在众目睽睽下十指纠缠、拜过天地祖先,用人尽皆知的方式成全了无人知晓的圆满。
松手,起身。
帝王面色如常、举起酒杯,开口带着不怒自威的庄严。
“愿天佑大启。”
“天佑大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喊声震耳欲聋,像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声声不绝。他就在这潮涌中偏了偏头,对身边人轻轻一笑。
皓肤似雪,红衣胜火。是一株三九寒天里怒放的红梅,清冷又艳丽。只有走近了凑上去,才知道这花有多娇软香甜。
冬至的习俗各地也不尽相同,北方吃饺子、南方煮汤圆、巴蜀一带喜好羊汤。大启版图辽阔,索性三种都备下。不过冬至不摆宫宴,而是在祭祀结束后皇帝携百官在广场布施、让流落街头的乞儿也能领到一顿热气腾腾的饱餐。
当然皇帝陛下只需站在一旁等宫人盛好东西递过去就可以,不过摄政王私心太重、自己承包了舀汤的活计。小半时辰两人一个盛一个递的,瞅见的臣民无不盛赞陛下王爷兄弟情深实在令人感动、大启可享万世昌盛。乐得摄政王直呼要赏,闻景曦见他哥愈发没了正形、便匆匆领着人走了。
“我怎么记得父皇在时还摆宫宴来着?怎么想起来改了?”
进了宫门两人就下了马车,慢悠悠地晃着。
“嫌闹腾,刚好第一年冬祭回来路上看到有流民在行乞,大冷天的就穿件褂子。当时很生气,”
闻景曦笑笑。
“前线将士浴血杀敌呢,这帮躲在温柔乡里的京官连几个流民都安置不了还想着夜夜笙歌?谁惯的他们。就改了。”
闻子墨抬手去捏他的耳朵,白嫩的耳垂被阳光照得通透、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勾得摄政王心里直痒痒。
“就没人反对?”
启光帝打掉他的手。
“他们敢?比起听他们喝得五迷三道跟我溜须拍马,还不如去干点儿实事儿。那套恭维话我三岁就会背了,谁知道长大了还要听。”
“是吗?我怎么记得有人三岁的时候话都说不明白,只会哼哼唧唧地喊父皇喊兄长要桂花糖要小兔子灯的。”
见四下无人,摄政王胆子大了些、嬉皮笑脸的去扯小皇帝的脸。
“小兔子现在长成大兔子了,兄长和桂花糖要哪个?嗯?”
闻景曦不好意思,扭头就走。
“都不要。”
摄政王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把人背起来就往寝殿跑,
“那可不行,咱们天地祖先都拜过了可由不得你要不要。宝贝儿,你都不知道你这身有多好看,为兄等不及要跟你洞房花烛夜了。”
“你放我下来!”
拳打脚踢换来自己屁股上惩戒性的一捏,小皇帝又羞又气、只能去咬他哥的耳朵泄愤。
“嘶……”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闻景曦两手扯着他的耳朵往外拉,语气是藏不住的得意。
“猪八戒背媳妇儿。闻墨猪,嘿嘿。”
摄政王不理他,一路狂奔跑回寝殿才把人放下。撑在床边儿喘着粗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闻景曦莫名其妙,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傻了?”
“你刚说什么?”
“啊?”
“快说!”
小皇帝皱皱眉,
“说你傻了?”
“不是这句!上一句!”
“猪八戒背媳妇儿?”
“嘿嘿,再说一遍。”
摄政王笑开了花儿,把人扑倒缠着他直蹭、狗尾巴翘上了天。
小皇帝一头雾水、还要伸手去扒那人的爪子。
“你这么想当猪八戒啊摄政王大人。”
“嘿嘿。”
猪八戒抱着他的脸直啃。
“你承认你是我媳妇儿了!嘿嘿,媳妇儿……媳妇儿……”
闻景曦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挖了个多大的坑,红着张脸怪不好意思。
“谁是你媳妇儿。”
“怎么不是!天地都拜了!”
“啊不对!”
摄政王想
', ' ')('起来什么似的,忙把人拉起来面对面跪下。
“还差一个。”
夫妻交拜。
调笑的神情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珍而重之的温柔。双手交叠、四目相对。气息和体温交缠在一起,化成眼底浓郁的爱恋和缱绻映着彼此的模样。他们缓慢俯身低头,脑袋碰撞在一起、又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礼成。
闻子墨探过身来,在景曦唇上落下一个轻吻。他轻轻开口,喊了声:
“媳妇儿。”
“……嗯。”
桌上早备好了一壶两盅,四样点心。还放上红烛锦帕喜称木梳。闻子墨盯着那几盘红枣桂圆瓜子花生笑出了褶子,咬着闻景曦的耳朵跟他说明天得封福公公个大红包、这也太会来事儿了。
闻景曦懒得理他,斟了两杯酒递一杯过去。小臂相叠、手腕交缠,醇香的烈酒一入喉摄政王就觉得自己有些晕,大概是美色也能醉人。
“你知道这壶酒哪儿来的吗?”闻景曦问他,对上那人询问的眼神一笑。
“是你的及冠酒。”
大启皇室的传统、每位皇子公主出生时都会埋下一坛酒,女子及笄男子弱冠时拿出来喝掉。只是那年闻子墨走得太匆忙,风雨之中、无人记得还差月余就能开封的陈酒。
“我一直很遗憾,兄长、错过了你的加冠礼。”
其实没什么冠礼。那时大军刚到北境,一路波折人仰马翻、外地磨刀霍霍、城内官吏不堪重用、百姓四散奔逃。平北王吃饭睡觉都顾不上,哪有心思搞虚礼。
两人挨得极近,闻景曦那双映着烛光的鹿眼灼灼地望着他。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眼神,赤诚的、满含深情的、全心信任的眼神,看了他快二十年。
闻子墨把人拉进怀里,抱着他不住亲吻。这是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是他精心呵护多年的弟弟,是他经年煎熬的贪欲妄念,是他在修罗战场上唯一的牵挂,是他的……爱人。
“其实没有冠礼,也不需要。曦儿,我现在就最开心。”
他剪下两簇交缠的黑发,握着闻景曦的手一起系上红绳。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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