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放手,小卒扑到河水里狂吐淤泥,还指着朱瞻基高黑状,“胡主薄,就是朱木头先动的手。”
梁君跳脚骂道:“呸!含血喷人,我们胡主薄是包青天在世,才不会被你这贱人蒙蔽!”
这时被朱瞻基打到河水里的军士一个个爬上岸,夏天裤子单薄,一个个湿透贴在身上,虽不是纤毫毕露,但也足够“写意”了,胡善祥看得实在辣眼睛,拍马回转,“告状去军纪处,我还要算账,才懒得管你们这些闲事。”
入夜,两人在仓库密会,朱瞻基教训道:“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梁君一来你就跟着去了,万一他心怀鬼胎,你岂不是落入陷阱?”他生性多疑。
胡善祥自是不服气,“我又不是莽撞独行,身边带着一队骑兵一起去的,梁君慌慌张张说你被揍的很惨,难道我能置之不理?你是皇太孙,若真的出事了,我们这些手下都要陪葬。”
朱瞻基其实本意是担心她,“以后莫要如此,先派人去看看再说。你毕竟是女子之身,河边游泳洗澡的好多都是光着的,万一被你看见了,就不怕侮了你的眼睛。”
胡善祥光明磊落,说道:“既然当了这份差事,自是差事重要,就别拘泥男女之别。看看怎么了?
男人眼中见,佛祖心中留,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难道我看几眼男人就动了芳心?哦,我明白了——”
胡善祥玩味的看着朱瞻基,“你是不是又想起了私藏的那些小说话本,里头的女人无论什么身份,只要看到一个稍微平头正脸的男人,就爱上了,要死要活的嫁给他,什么《多情侠客多情剑,一妻九妾盼夫归》,《赘婿苦忍胯/下辱,一朝荣登天子堂》,狐狸精报恩穷书生——呜呜。”
朱瞻基尴尬的脚趾蜷缩,几乎要抠破鞋底,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些书看的时候明明爽的很,但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只是书名而已,就羞得要命,就像被人剥光了衣服围观。
朱瞻基放开手,说道:“不要再提这些——再提就扣一个月俸禄。”
为了表现自己“坐怀不乱”的品格,胡善祥说道:“我和殿下这样又俊又位高权重的人日夜相对都不动心,何况是那群二流子般的幼军呢?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感情用事的。”
朱瞻基想想也是,但……明明是在夸我,但这话咋就不好听呢。
次日,朱瞻基又参加了射箭选拔,先考立射、再考骑射,最后入选了代表幼军参加端午节射柳的七人队。
这下朱瞻基名声大噪了,就连在廊房里拨算盘的胡善祥都听说幼军划龙舟和射箭都入选的新兵,只有七营的朱木头。
胡善祥将皇太孙在军中的“丰功伟绩”在起居注里大书特书,让永乐帝知道。永乐帝对大孙子的表现自是充满了期待。
朱瞻基白天练龙舟,晚上还练习骑射,每晚都半夜才睡。永乐帝心疼大孙子,命马云悄悄送来各色补品,给大孙子好好补补,把朱瞻基补得鼻血直冒。
朱瞻基便要胡善祥把补品倒进饭堂水缸那么大的锅里,分给五万幼军,可谓是“雨露均沾”。
很快,五月初五端午节来了。
从五月初一开始,宫廷就变了装扮,用鲥鱼的鱼鳞贴在脸上的鱼鳞妆已经过时了,为了迎接端午节,宫中宦官和女官们都改穿绣着五毒艾虎补子的蟒衣,在大门两边放上驱蚊虫的菖蒲,摆上一根根艾蒿,门上还挂着吊屏,上面画着天师钟馗驱鬼等等应景的图画,就像过年时贴门神一样,要悬挂到六月才会撤下来(注1)。
按照习俗,端午节要喝加了朱砂和雄黄的酒,吃粽子、五毒饼,以及蒜汁温淘面。
其他食物也就罢了,蒜汁温淘面闻着开胃,吃起来香,就是饭后的口气太吓人了,五万幼军的口气加起来都能把蚊子熏一跟斗!
今天要赛龙舟和射柳,出发前誓师大会,二十个龙舟赛选手和六个射柳(本来是七个,朱瞻基占了两个名额)站在高台上,五万幼军齐声大吼:“幼军幼军!出师必胜!”
风乍起,裹挟着蒜汁温淘面的气息扑面而来,台上的朱瞻基脸色苍白,快要熏吐了,他今早吃完面后偷偷含着茶叶把这股味道压下去,但他不熏人,别人要熏他啊。
朱瞻基难受,胡善祥此时更不好过。京城多柳树,到了端午节,柳絮纷飞,就像卷起千堆雪,扑到眼睛鼻孔里刺痒难受,胡善祥就戴上眼纱保护眼睛,再用面衣捂住口鼻,可谓是全副武装。
幸好有了面衣,可以过滤外头可怕的蒜汁温淘面的口气,就在幼军给自家参赛队伍加油打气时,胡善祥穿梭在幼军中,听声音,观容貌,矮子里头挑长子,点出一百个相貌身材过得去、且声音洪亮的幼军,待会一起跟着参赛的队伍,去充当幼军门面和鼓掌喝彩队,以免丢了皇太孙的面子。
挑出百人喝彩队,胡主薄负手在腰后,一个区区军中小吏,连个官都没混上,却摆出了一品武官的官威,开始训话:
“你们去仓库领一套新军衣换上,务必军容整齐。”
“头发梳顺,发髻扎牢,清清爽爽的。”
幼军号称军中垃圾堆,被正规军户出身的各个卫所瞧不起。胡善祥不懂练兵,不过她是皇太孙的人,要维护朱瞻基的面子,幼军第一次亮相,至少表面上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