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大牢之中,宋江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这里的节级已经通知他了,明天他就要起解了,虽然这里住得倒也安静,但是能离开这里,宋江还是开心的,必竟这里太阴沉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节级的声音响起:“押司,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宋江回头看去,就见扈成笑咪咪站在门前,手里还提着一个大食盒,看到他回头,把食盒提了提,道:“三哥,我来了。”
宋江急忙迎到门前,把扈成给迎了进来,道:“贤弟,你怎么过来了?”
扈成笑道:“小弟前段时间到江州去了一趟,所以一直没再过来,这次回来,听说三哥就要起解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三哥。”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把桌子整理出来,扈成就把食物放在桌子上,道:“三哥尝尝这糕,这是小弟在江州给你带回来的。”
宋江呵呵的笑道:“贤弟走那么远的路还想着愚兄。”
宋江拿起来一块放到嘴里,只嚼了一口就吐出来了,连连摆手道:“好兄弟,这是什么啊!”
扈成笑道:“怎么?三哥吃不惯?”心里却道:“你吃得惯就邪了!”他是按芝士的配料做得,从揭阳回来,留在江州的日子里,他什么都没干,就顾着做这东西了,本来芝士就是又甜、又咸、又臭的味道,还粘粘的,扈成的手艺还不好,做出来的玩艺狗都不吃,他拿来给宋江,却是为了配合一会要出来的人。
扈成拈了一片放到嘴里,说道:“小弟也吃不惯,不过介绍我吃得那个人,却是说这东西好吃得狠了,我就买了许多,刚开始一片都吃不得,现在吃着还能有些别样的味道。”
宋江连连摆手道:“贤弟还是自己吃吧,这东西宋江实在销受不起。”
扈成哈哈大笑道:“那就不吃它。”说完包了起来,放到一边,拉了宋江坐下,把酒给宋江倒上,道:“这是我在济州祥瑞楼定得酒,哥哥看看这个如何。”
宋江吃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杯酒,把嘴里的味道给冲散了,随后笑道:“还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东西可吃。”
扈成看着宋江,尽量让自己做出的担心的样子,道:“三哥,家乡的东西好吃,可是你去了江州,哪里有家乡的东西可吃啊!”
宋江无语的把筷子给放下了,心道:“你是故意的吗?”再看桌子上的东西,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扈成接着道:“三哥,我们虽然见面不多,但是小弟真得看中三哥,只是……三哥……小弟就在这里送你了,以后再难一见了!”
宋江心道:“难不成我去了要死?为什么不能相见啊?”他苦笑一声,向扈成道:“都愚兄做事不端,才引得这场大祸,到了江州之后,愚兄好好在那里服役,等到天下大赦,也就回来了。”
扈成在身上解下一个包裹来,就在床上解开,道:“三哥,小弟这里有几封书信,这个是给揭阳岭李俊、李立兄弟的,这个是给揭阳镇穆弘、穆春兄弟的,这个是给江州张横、张顺兄弟的,他们都是我的拜兄,您到了那里之后拿着这信去找他们,让他们照顾您。”
宋江本来看着扈成那幅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暗暗思忖,扈成有什么诡计,但是现在看来,扈成当真是为自己着想,不由得道:“贤弟,这让愚兄如何谢你啊!”
扈成笑道:“哥哥休说这话,小弟最近有生意在济州,你有什么事要办,只派人到高升客栈去找我就是了,就是我不在,我那里自有兄弟帮你,还有……。”扈成又解开一个包裹道:“这里是一百两的的金叶子,哥哥收着,小弟为家里生意所累,不敢保证哥哥走得那天,能去送行,这些哥哥留着路上花销。”
宋江大惊连连摆手道:“贤弟,这个万万使不得,这许多金子,宋江做什么能花得了啊。”
扈成哪里肯听啊,硬是留下了,然后道:“哥哥,小弟杂事一堆,就不在这里打扰了,哥哥自饮,到了起解那天,小弟尽量来送你。”
宋江感慨万千的把扈成给送走了,回过头来,看看那一桌子吃食,却是一口也没有吃得心思了。就叫了节级,把菜都给他了。
是夜宋江碾转反侧,实难入眠,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眼睛上老大的黑圈,他也不去管,只是默默的整治着东西,那个年代的人,最讲究乡土难离,想着自此一去,天涯地角,与老父深别,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不能赶回来尽孝,不由得心里更烦。
到了下午时分,宋江正在牢里闷坐,小牢子飞奔进来,叫道:“押司,押司,老太公来了!”
宋江惊震不已,急忙起来,那小牢子把门打开,宋江做了个手势,小牢子笑道:“押司只管去,节级让我过来就是这个意思,难不成在这里,押司还能跑了吗。”
宋江这才从牢房里出来,远远的就见宋清扶着一个宋太公缓缓走了过来,节级在一旁相陪,而在宋太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手里带牵着一佣小孩儿,那小孩儿左顾右盼不停的四下看着。
宋江就飞奔到了宋太公面前,伏身跪倒,泣声道:“父亲,宋江不孝。累父亲这个年岁还要操心于我!”
宋太公长叹一声,道:“我儿却起,我们到监房里说话。”
几个人进来坐下,才要说话,那节级笑道:“押司,刚才祥瑞楼的伙计来了,那位扈官人在他们那给您定了这几日的饭,还说要是有人来看您,就让他们送席过来,那伙计看到太公和四郎,就回去取了席了,不如我让他们送进来,你们父子在这里吃着说话。”
宋江点头道:“那甚劳烦节级,不如节级一起过来……。”那节级不等宋江说完,就道:“押司一家人相会,小人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说完自行去了。
宋太公沉声道:“那扈家小官人又是什么人?我怎么不知道你又有了这样的朋友?”他这个儿子,朋友太多,山南海北的都是和他儿子有来往的,襟太公实在是怕了。
宋江急忙道:“这位扈小官人是阳谷县独龙岗右扈家庄的小庄主,他是武举出身,还是嘉王府的王官,最近请假在家,给家里跑跑生意,听说儿子的虚名,这才来了几次,儿子和他说得来,这不——宋江拿到扈成给张家兄弟的信晃了晃——这是他给江州的朋友写得信,让那里的人照顾儿子的。”
宋太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你在江湖上名声大,为父实怕你被什么人给引去,就入了网里,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宋江点头道:“孩儿记住父亲的教导了,再也不敢那般妄行了。”
这会小伙计过来送菜,跟着宋太公的那个女子,就过来把菜都给摆到了桌子上,看那样子温柔贤淑,别有一翻风情。
宋江看着那女子打扮的不主不奴的,实在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看着她在城摆布,悄声向着宋太公道:“父亲,这是……?”
宋太公长叹一声,道:“为父此翻前来,就是为了此事。”说完他让宋清把他的包袱拿了过来,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来,道:“这是你老师胡正卿写给人你的。”
宋江双手伸去,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展开来读:
“公明贤契:
当日胡某随时公与郓城,贤契正当少年,风彩便自与人不同,胡某一见,深感为异,故而贤契提出学吏,胡某未加拒绝,倾力所授,然事后想来,贤契非是池中之物,这吏务与贤契并无增益,反而是一番拖累,每每念及,心常有愧。
前日与阳谷县城,遇扈家大郎,说起贤契,胡某才知贤契为妇人所累,而身受囹圄,当日未能规劝贤契好生娶妇,本是胡某的一点私意,却至贤契有此一劫,胡某罪矣!
今有女子白氏,性情温顺,体貌守备,因家境之故,不得已自卖自身,胡某就把她赎卖下来,请人护送到庄上,贤契可聘之为妻。延续香火,以备万一,而胡某已认此女为义女,你我情份,足以相传。
老朽回转祖籍之后,以一冷酒铺子为生,旧年老病,腿寒难行,贤契离州之日,难以相送,还望贤契见字如面,关山万里,切切保重。”
宋江看得发呆,心道:“老师还没有放下那个心结啊”
这胡正卿是阳县老吏,当初阳谷县令时文彬调到郓城的时候,胡正卿被时文彬看重,直接调了过来,那个时候,宋江才入衙门为吏不久,业务不熟,就拜在了胡正卿的门下学吏,而胡正卿有一个女儿,与宋江有过几次接触,宋江虽然是不近女色的好汉,但也不是铁疙瘩,自然也有正常人的感情,两个人郎情妾意,都有些心思,胡正卿也看出来了,就有意成全他们。
但是天公不美,那胡小姐一场大病去世,宋江甚至悲痛,一时之间谢绝了几次亲事,胡正卿也伤痛不已,就别了时文彬,回阳谷县去了,他们师徒分开已经有些时候了,虽然宋江年节都会去看望胡正卿,但是杀了阎婆惜之后,宋江逃亡在外,才一回家,又被人抓起来了,所以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胡正卿了,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师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婚事。
宋江看着信,暗道:“老师这上面说已经认了这个女人为义女,那意思就是要续上我和胡姑娘的这份缘,我还不好当面拒绝,可是……。”
宋江的为难之色宋太公看出来了,向宋清道:“你带着松儿去外面转转。”宋清答应一声,抱着那小孩儿出去了,宋太公又向那白氏道:“我这里吃酒,你去给我配个姜醋碟过来。”白氏也自下去了。
宋太公这才道:“儿啊,你老师给我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我见了东村王太公,他劝了我几句,我深以为然!”
“你年纪不小了,此去江州,虽说那里是鱼米之乡,可是必竟不是本家,不要说你在那里,有个灾病没有办法帮你,就是水土也不是那样好过的,你若年轻,为父还能盼着你挣扎回来,可是现在就算是你能挣扎着回来,只怕为父也不在了!”
宋江悲上心头,猛的想起扈成拿着那包臭糕来,那东西听扈成的意思,是江州长吃的玩艺,自己却一口都吃不得,这还没去呢,就适应不了,以后可要如何是好啊?
宋太公这个时候又从打开包袱里取出一纸婚书来,道:“你看看,这是那白氏自己答应写下的,你与她成亲,她的那孩子过继到宋家,就续你的香火,你若挣扎得回,她不为妻,那孩子也不为嫡,任你再娶,给他们母子一口饭吃就行,你若不回,他儿子为你延续香火,不占宋家产业,绝不恢复本来宗籍,我看着这样也好,就答应下来了,如今婚书都有了,你只要签下了,回到郓城,我自寻人给你办了,你看如何?”
宋江心情复杂的把婚书拿过来看了,不知道为什么,宋江只觉得这婚书就是一个网袋子的口,就等着他爬进去,就有一个大网,要把他们给网住了。
宋太公看到宋江不说话,又道:“为父也想过了,给你正正经经的定一门亲,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是给你定了亲,你也没有办法传续香火啊,若是到了江州,你是配军,就是你看上了什么女人,能有什么好清白的出身?而且能不能生得孩子,谁也不知,所以为父也劝你一句,就应了这婚事,反正这婚书你已经看过了,若是你回来了,她不过就是你的一个妾,儿子又不是亲生的,也碍不到你娶亲,若是你的妻子当真容不下,为父就在庄子里给他们一口吃,既对得住他们,又不碍到你。”
宋江想想,这事实在不好拒绝,只得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听父亲的安排就是了。”
宋太公长叹一声,道:“为父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若非你过于顽劣,只知道舞枪弄,呼朋唤友,也不至于就到了今天,还没有一个家室,如今天山高水低,前路茫茫,也只有这个下策可用了。”
宋江点头道:“父亲所言极是。”
太公看宋江这么听话,不由得又高兴起来了,道:“既然如此,我就把那白氏叫进来,你和她好好见见,有什么话,你们两个说说,我和四郎就先回客栈,明日却在州衙送你。”
宋江心里悲泣,强颜欢笑道:“好,爹爹先回就是了。”
宋江拉开了牢门,搀着宋太公出来,看到小牢子连忙道:“还烦小哥唤我家四郎过来。”那小牢争忙去了,一会把宋清找了回来,宋太说明了意思之后,宋清就扶着宋太公走了。
宋江牵着小孩儿的手,回到了自己的监房,看看那女子还没回来,他就在桌子上挟了吃食来那孩子。
那孩子也怕宋江,两只大黑眼睛看着着宋江轻声道:“我娘说以后你就是爹了,是真的吗?”
宋江一笑道:“是啊。”
那孩子低嘀了一句:“这个爹怎么这么黑啊。”
宋江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道:“那你那个爹不黑吗?”
孩子点点道:“那个爹比你高,也没有你这么黑,他对松儿可好了,只是他睡着了,娘嫌他不起来,就拿土给他盖上了。”
宋江长叹一声,伸手抚了抚那孩子的头,轻声道:“以后爹爹一定好好疼爱你。”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监房的门打开,白氏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姜醋碟子,就放到了宋江面前,松儿急忙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小嘴,有些胆怯的看着白氏。
宋江伸手把孩子抱了起来,笑道:“我喂他吃东西,你且坐下,我们说话。”
白氏小心的道:“还是让妾身来喂他吧。”
宋江笑道:“你不想让我们亲近亲近吗?”白氏便不再说话,小心的坐下了。
宋江道:“你是哪里人啊?”
白氏轻声道:“妾身是关中红桃山人氏。”
宋江手上的筷子微停,道:“红桃山雷天君夫妻你可知道?”
白氏轻声道:“那雷天君雷应春,就是外子。”
宋江惊异的看着白夫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松儿小声说道:“爹爹,松儿想吃那个鸡。”
宋江这才恍然,就把鸡腿挟过来,给了松儿,小家伙抱着大啃,白夫人轻声道:“松儿,你却下来,自己到边上去吃,不要油了……你爹爹的衣服。”
松儿乖巧的下来,坐在一边吃着,宋江把筷子放下,道:“那……你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婆婆娘’了。”
白夫人苦笑一声,道:“那样匪号,不过污了押司的耳朵罢了。”
宋江道:“能不能和我说说,夫人是怎么落到自卖自身的地步的?”
白夫人恨恨的道:“此事却是无妄之灾了,我家在红桃山哪想到就被歹人给看中了!”
白夫人把铁真人将死,为了报仇他的弟子如何偷着给松儿下毒,然后他们不得已到了揭阳岭下,和穆弘拼了个大败而归都说了,随后泣声道:“那铁真人的弟子,根本就没想放我们一家,我们败给了穆弘,本来说好了不论输赢,他都给松儿解药,没想到他不但不肯给药,还翻脸杀人,后来家夫和我拼了全力杀了他,偏偏又都中了他的透血神针,就在这个时候,那穆弘的朋友就是您刚才提到了扈小官人又来寻仇,我们的五个徒弟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宋江眉毛跳了一下,轻声道:“这里还有他吗?”
白夫人点了点头,道:“那扈小官人后来知道是误会,又看中了我的宝马,这才住手,看着我们一家将死,就把他身上带着的,他师傅‘风雨活神仙’罗真人炼得解毒丹药给了我们,可是那丹药只有两颗,外子就把药给了我和松儿了。”
说到这里白夫人不由得哭了出来,想想当日里她带着昏迷不醒的松儿,还有既将毒发的雷应春离开了,双堆集,只走了一天,雷应春就撑不住了,茫茫野外,白夫人就看着雷应春全身在透血神针的毒力之下。化成一滩污血,连尸骨都收不得,而白夫人还要赶到北边来嫁人,不由得悲痛更甚,呜呜的哭个不住。
小松儿看到母亲哭了,不由得也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含着的鸡肉,呛到了气管,不由得咳了起来。
宋江急忙过来,把松儿抱起来,轻轻拍打后背,让松儿把鸡吐了出来,这会白夫人也不敢哭了,就在一旁小心的看着,见松儿无事,这才把他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宋江长叹一声,道:“我也长听人说起‘江南四玄,淮中二铁,六人同行,只善一身’这铁真人恶名在外,做出这种事来,也是不怪,只是雷兄死得太冤了,但是夫人如何就沦落到要自卖自身的地步啊?”
白夫人轻声道:“那扈成看中了我的一匹宝马锦花红狮子兽,当初他为穆弘寻仇,虽然可怜我们,却也没有救我们的道理,后来就因为这马,他才拿了两颗解毒丹出来,条件就是让我把那马送到扈家庄。”
“外子去世之后,我也不敢再在江南停留,就这样一路北来,把那马给了扈家,本来扈成的夫人要留我们母子住下,但是……那扈成当日杀了我五个徒弟,我心里对他有恨,就没有留在扈家,准备回红桃山,谁想到就在阳谷县大病一场,请了胡先生医治,才知道那透血神针留了余毒,我要养半年才能重新恢复,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可是我在红桃山结得仇家又找上来了,后来胡先生提出来买我与你为妻,就隐居在这里,我就答应了。”
宋江听了白夫人的话,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也知道胡正卿年轻的时候和‘江南四玄’之一的高玄郎学过医术,能治一些毒伤,有他在里,那白夫人就是有假,只怕也有限,于是也就去了疑心,可是他不知道,白夫人说得都是真的,可是扈成的安排,她没有说,另外胡正卿不是一个心有胆气的人,被逼之后,也在这里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而扈成这些事都是安排扈金哥她们去做的,这些人都是扈成的心腹,绝不会把消息给走漏出去。
宋江轻声道:“这婚书写了,我要是回来……那样对你不公平啊。”
白夫淡淡一笑:“太公说了,您要是回来,他做主给我一个平妻的身份,让我能在这里生活。”
宋江想了想,就把那婚书拿了过来,取过笔来,在上面一勾,把他回来如何的事给划去了,道:“宋江也不是追爱美色的人,前翻养了一个外室,本来想着她要是生了孩子,就把她立为正室,但且闹出这样的事来,如今宋江到了那里,三年为正役,五年为满役,要想挣扎着回来,总要六、七年的时间,宋江已经过了三旬,将近不惑,再回来的时候,还能像苏学士说得那样,去‘一树梨花压棠’不成,既然家父和胡先生给我定了这门亲,那就是夫人吧。”
白夫人看着宋江暗暗惊异,心道:“果然和扈成说得那样,这是一个真好汉,不知道扈成为了甚事要让我暗中监视他?我和相公只得松儿这一个孩儿,总不成不顾他的生死,看来只能对不住这位宋押司了。”
宋江把婚书改好,递给了白夫人道:“夫人只管收好。”
白夫人想了想,道:“妾身家中本来郑,闺字玉娥,这白夫人就是在绿林之中,报得名号,白字犯就是那个玉农字,婚书上写得就是我的本名。”
宋江一笑道:“夫人不必解释,宋江相信,你还不至于骗婚。”
两个人把话说开,就没有那么尴尬了,松儿这会感觉到了监房里的气氛好了,就又从白夫人的怀里,把头探了出来,偷偷看着宋江。
宋江没有孩子,总是个遗憾,看到松儿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就把孩子给抱了过来,道:“我们吃饭。”说着把筷子给了白夫人,又挟了菜给松儿,松儿皱着眉头道:“爹爹,这菜好好吃,可是松儿吃不下了。”
白夫人听着儿子叫宋江心里难过,低下头去,假做吃菜遮掩,她为了让松儿能得到宋江的看护,一直在教导着松儿,所以这孩子才这么乖。
宋江把菜碗拿开,道:“吃不了,就不要硬吃了,不然会肚子疼得,爹爹小得时候,有一次去爹爹的外祖家里,外祖家里做得鱼羹特别鲜美,爹爹吃了一碗不足,又吃一碗,你祖父不让吃了,爹爹偷偷出去,又吃了一碗,结果就闹了肚子,疼得直打滚,后来就做下了一个毛病,只要吃多了鱼羹,就会伤腹,可是爹爹偏就爱吃鱼,怎么也改不得。”
松儿只觉得这个爹爹特别的和霭,听着宋江说得有趣,不由得大笑起来。
宋江看着白夫人道:“这孩子大号是什么?”
白夫人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大号。”
宋江想了想,就抱着松儿走到书桌边上,他这监房里什么都有,比一般穷人的家里都好,就在桌子上拈了一根笔,然后在纸上写了‘宋雷’两个字,道:“以你的大名,就宋雷,表字为思严,记住了吗?”
白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滚滚而落,就起身跪倒,向着宋江磕了一个头,道:“能得押司这样看护,郑玉娥今生今世必不报押司大恩!”白夫人发了狠,只要这孩子的毒解了,扈成害了宋江他就给宋江报仇,扈成损了宋江的利益,就把自己的命赔给宋江。
宋江急忙过去,把白夫人扶了起来,道:“夫人不可这样说话,既为夫妇,便是一体,宋江发配江州,还要靠夫人招顾老父,孩子叫了宋江一声‘爹’,宋江又怎么能不护着他呢。”
宋雷(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必竟年幼,和宋江又玩了一会之后,就睡去了,宋江和白夫人两个就有些尴尬,相对而坐,竟然无言,后来两个人说起武艺,倒也入港,这才谈了一会。
又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宋清再次进狱,把白夫人母子都接了出去,宋江把那改过的婚书给了宋清,又低低的叮嘱了一翻,这才让他们走了。
第二天起来,节级进屋来,向着宋江道:“押司,得罪了!”说完就把给宋江着了刑具,然后一径搭到了州厅。
本州府尹重看了罪案,当厅断了,就让人把宋江脊杖二十,断刺配江州牢城。
本州官吏多有认得宋江的,兼他又有钱帛使用,名唤做断杖刺配,又无苦主执证,众人维持下来。都不甚深重,当厅带上行枷,刺了金印,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防送公人,张千,李万押解。
当下两个公人领了公文,监押宋江出来,到了州衙前,宋太公同宋清白夫人、宋雷,还有扈成、石秀、鲍旭、焦挺,乃至萧让、金大坚都在这里等候。
扈成先已置了酒,这会过去向着两个公人,塞了些银两,道:“二位行个方便,我们宋押司说几句话。”
张千、李万这两日也见过了扈成,知道这是随手撒钱,拿银子不当数花的人,自来富与贵各自逼人,两个人不敢多言,只是向扈成道:“官人尽说就是,只是官上有训,当解当行,今日是必要出济州的,却不要让小人为难。”
扈成道:“这个二位只管放心。”说完招呼了两个公人到一旁做着吃酒,,然后回来和宋江说话。
这会宋江已经和萧让等人见过礼了,扈成过来,大家说话。扈成就去取了酒,向宋江道:“三哥,我们大家都是慕你名来的,这里我们一齐敬三哥一杯,愿三哥能早去早回!”
众人一齐举杯,宋江不敢怠慢,就和大家共饮了杯,饮尽之后,宋江向着众施了一礼道:“宋江何德何能,被诸位如此推崇,不盛感愧,他年回来,定再与诸位,同饮一杯!”
扈成道:“三哥,我们就先退到一旁了,你却和太公说话。”说完众人都退了开来。
宋太公他们这才过来,白夫人提着包裹,教宋江换了衣服,打拴了包里,穿了麻鞋,整束的利落了。
宋太公唤宋江到僻静处,叮嘱道:“我知江州是个好地面,鱼米之乡,特地使钱买将那里去。你可宽心守耐。我自使四郎来望你,盘缠有便人常常寄来,你如今此去正从梁山泊过;倘或他们下山来劫持你入伙,切不可依随他,教人骂做不忠不孝——此一节牢记于心!”
宋江点头道:“父亲放心,孩儿必不敢从了他们。”
太公这才安心,流泪道:“孩儿,路上慢慢地去,天可怜见,早得回来,父子团圆,兄弟完聚!”
宋江泪拜辞了父亲,又与白夫人说话:“你既然嫁入我们宋家,那我不在家,这向老父尽孝的事,就都在你的身上了,等我回来,我自谢你!”
白夫人摇头道:“夫君莫说这话,我自省得。”扈成就在一边,白夫人不敢多说,但是扈成只从小处看,就只到白夫人心已经被宋江收伏了大半,真正有见认、有报女子自然会被宋江这等英雄人物所折服,扈成不由得暗暗庆幸,拿了宋雷威胁白夫人,不然就白费工夫了。
宋江又把宋雷给揽到怀中,道:“爹要去远方一行,短日里不能回来,你在家中却要听话,孝敬祖父,照顾母亲,待爹爹回来,一定好好奖赏于你。”
小宋雷眼泪吧叉的道:“爹爹,松儿不想你走!”
宋江心里酸楚道:“爹爹不久就会回来,松儿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