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上了屋顶,就藏到了天花板里,这绣楼里却是新修整过的,天花板里还算干净,没有什么太多的灰尘,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散开来。
时迁抽了两下鼻子,心道:“不对啊?这是什么香味,我已经怎么都没有闻到过啊?”他估算着这香气没有什么异处,就潜踪而行,顺着香气寻了过去不过两丈之外,有一个开着的板子,是四方洞形的,人可以在下面踩着梯子上来。
就在那洞口处不远,放着几个妆盒,时迁就拿过一个来,顺手打开,一个,里面放着的是一个乳白色的观音像,时迁眼睛一亮,把那观音像拿起来向下看去,果然那底是墨黑色,用舌头舔舔,一股淡淡墨香气味,在舌尖散了开来。
时迁大喜心道:“这才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了,我只道帮那栾廷玉一把,然后让帮我把这东西找出来,没想到我自己找到了,现在有宝贝在手,还能让那个姓栾的欠我一个人情了。”
想到这里时迁急忙把观音放到了口袋里,然后思忖片刻,把余下的几个妆盒也给收了起来,时迁不知道,这里的东西都是曹洪家的,是祝清儿逃出来的时候,随身携带的,祝家一直想要把这些东西给弄走,但是祝清儿就是不吐口,逼她出嫁也有谋夺这些宝贝的意思。
时迁才把这些妆盒给收好,一股甜腻的香气弥散了开来,时迁立刻一转身,就从那道口窜了下去,闪身到了祝清儿的卧室之中。
此时卧室之中,飘散着一股粉红色的气雾,祝清儿穿着一身锦衣,呆呆的站在那里,而祝虎就倒在地上,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看着祝清儿。
时迁飞身进来,怪笑一声,就在祝虎的脸上拍了一下,道:“你小子还是省省力气吧,我这‘软骨粉’只要被吸进体内,一刻之中,身体无法移动,就是大罗神仙也脱不了这个灾。”
祝清儿声音颤抖的道:“现在怎么办?”
时迁一翻怪眼道:“还能怎么办,你穿了衣服快跟我走吧。”
两个人话一出口,祝虎立时脸涨得通红,血都上了头了,嘶声叫道:“你这上贱人!竟然找了这么一个东西!”可是他的嘴上也没有力量,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祝清儿和时迁都没有听到他说得是什么。
祝清儿就把衣服拿到手中,闪到屏风后面换了,然后抓了宝剑,背在背上,拿了一个梯子,就搭在那个洞口上,向时迁道:“你稍等一下,我还有几样东西……。”
时迁一把将祝清儿扯了下来,道:“那东西我早就拿到手了,快走吧,一你那弟弟要是起来了,我们可没法弄他。”时迁那香粉力量不足,祝清儿吸了一点龙亶石粉,就能不被迷住,祝虎气爆心血,只怕还要起来的早点。
祝清儿六神无主,本来还想说那孩子,但是想到他必竟是曹洪的骨血,祝朝奉的外孙,想来也不能伤害到他。于是就跟了时迁向外走,只是两个人才到绣楼的楼梯处,祝虎猛的坐起来,尖声叫道:“你们想往哪里走!”
时迁叫道:“不好,那药要失效!”说着身子一屈,就把祝清儿背在身上,转身回来,一脚踢在祝虎的头上,把他踢倒之后,一个箭步,撞窗户出去,人若飞鸟一般的冲了出去。
祝虎二次奋力坐了起来,感觉身上还有软麻的意思,但是喉头有力了,大声叫道:“来人!来人!”早有楼守在楼下的庄丁冲了上来,看到祝虎的样子,不由得又惊又怒,急忙扶着祝虎起来。
祝虎厉声叫道:“传信给我大哥,让他和两位教师立刻全庄戒严,不许一只鸟儿出庄。”
早有一个家丁飞奔出去报信了,祝虎又道:“抬我去见我爹!”祝虎现在一腔火好像在胸中烧着一般,祝清儿脑袋是晕物,所以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时迁,可是祝虎认得,当初祝清儿从曹家逃命出来,时迁救了她,还给她的脸上画了虫妆。为了解开,跟着祝清儿到了祝家庄,祝虎当时亲自陪奉过他,知道他是扈成的师兄。
祝虎心里不住的骂着:“这贱人,我原来还以为那孩子是栾教师的,想着一切都瞒着栾教师动手,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站起来没有狗高,躺下去没有黄鳝长家伙的,你明明知道我们被扈成给比下去了,家里受着扈成那小子的恶气,你竟然还和他师兄往来,简直是太可恶了!”
时迁背着祝清儿出来,飞闪腾挪,一会工夫就到了外庄,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走呢,整个祝家庄就行动起来了,所有的庄丁乱哄哄的把庄子给围住了,这会就显出祝家庄的实力来了,祝家庄占住了整个独龙岗,地势要比扈、李两庄加起来还要大,庄子里的百姓众多,光庄子里的百姓就给祝家提供了两千多庄丁,而祝家兄弟,为了能和附近的豪强争衡,又大肆招收流民,阳谷、寿张两县之地,都处黄河下游,前两年黄河泛水,两县之地几成泽国,不知道有多少人没了家来,流离失所,祝家就在这个时候,陆陆续续的招收了近千的亡命之徒,所以这小小的祝家庄里,竟然有三千多庄丁,在得到团练名号之后,祝家三兄弟又把他们编成了团丁,训练得整肃了许多,此时都放出来,一个祝家庄被他们密密麻麻的添满了,根本就无路可走。
时迁急得乱转,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闪了出来,低声叫道:“快随我来!”正是栾廷玉,时迁就背着祝清儿跟着栾廷玉转了出来,一会的工夫就到了一处石屋边上,栾廷玉小声说道:“这里是我的一个暗处,你们躲进去,一会要搜查,我带着人来,自然就能混过去了。
时迁向着石屋里就钻,祝清儿从他的背上下来,抓住了栾廷玉的手叫道:“宝儿那里,你还要多多关照。”
栾廷玉道:“不必担心。宝必竟是老太公的外孙,他们不会拿宝儿如何的。”说完急匆匆的走了,时迁一伸手把祝清儿给扯进了石屋,然后才问道:“那孩子不是在你身边吗?怎么没了?”
祝清儿小声把祝虎让人抱走,她没有阻拦的事说了,时迁摇头道:“你啊,那祝虎连你都要谋划,还能放过那个孩子吗?”
祝清儿听了这话,心绪更乱,但是她也没本事就找出去,只能在屋里小声饮泣。
过了一会,栾廷玉果然带着人过来搜了,只是这屋子他自己进来,视而不见的胡乱翻翻,就出去了,只道没有人,那些庄丁就跟着他走了。
时迁长出一口气,道:“这下好了,只要没有被当场抓住,那我就能想办法逃了。
两个人就在石屋里等着,大约过去了半个时辰左右,就听马蹄声响,跟着有人敲着铜锣骑着马在庄子里绕圈,同时大声叫道:“时迁,你还不出来!我们就把你家的宝儿在校场给油炸了!”
时迁有些愣怔的道:“我的宝儿?我什么宝儿?”
祝清儿脸色大变,抓着胸口的衣服,喃喃的道:“他们说得是我的宝儿!”
时迁也被吓住着,叫道:“不能吧?这祝家的人都是畜牲不成?拿着孩子威胁人也就算了,还要……油炸!”
祝清儿颤声道:“他们说了,是你的宝儿,只要在脸上做些手脚,没有人认出来,他们就敢这么干,必竟他们早就想害了宝儿,好把曹家财产都谋夺过去了。”曹洪的大部份财产都被封了,但是他还有一些隐必的产业,分布在阳谷、范县、朝城、博州、大名等地,祝朝奉几次向祝清儿提出,把这些财产都改在祝家的名号,对外以怕被官府抄了去为由,但实际上却是想要把这些产业都拢在手里,祝清儿太知道他老爹的得性了,想着要是到了祝家的嘴里,以后自己的儿子就没有什么了,这才一直不吐口,没想到今天竟然成了儿子的催命苻了。
那些骑马敲锣的庄丁不住的转着:“时迁,一柱香的时间,你不把拿走祝家的宝物拿回来,我们就炸人了!”祝清儿越发心慌,不顾一切的向外面冲出去,时迁无奈,只得跟着出来。
两个人刚一出来,一个庄丁小心的过来,看到他们急声叫道:“大姑娘,你真出来了!”却是栾廷玉的徒弟祝良,他虽然也是祝家的族人,但是却对祝家父子恨入骨,只因他们家里在这岗上原来是有土地的,他父亲死了之后,祝朝奉为了霸占他家的土地,就诬了他娘偷人,逼得他娘只得上了吊,然后祝朝奉又以照顾族人为名,把他给招入家中,连那土地都给吞了,这还不算,只因祝良在背后骂他们的话被他们知道了,就想着要害了祝良的性命,若不是栾廷玉看着祝良在学武上有开赋,一力护着,收为亲传弟子,祝良早就死了,因此这祝良却是栾廷玉的心腹。
“大姑娘!”祝良急声道:“我师父说了,你们两个趁着乱劲快走,他这里有一块腰牌,你们拿着就没有敢拦着你们了,到了庄墙处,这位时英雄自然能出去。”
时迁把那腰牌拿了过去,祝清根本看都不看,叫道:“我家宝儿……。”
祝良顿足道:“您现在还问得吗?快走吧,我师父自然会周全那孩子的。”
“不行,我不能把宝儿丢在这里!”祝清儿不顾这些,径自向着祝家的校场而去,祝良拦也拦不住,只能是跟着过去了。
时迁想想,这事也和他无关,人家要炸自己家的孩子,他也就不过去了,于是转身要走,但是转了两圈,还是停下了,潜身蹑形,又跟了下来。
祝清儿到小校场的时候,这里已经被人给添满了,从校场的台子上面,一直到校场下面,一百零八丰大灯笼,把校场照曜得就白昼一般。
祝龙、祝虎哥俩面沉似水,就站在校场的台子上,祝朝奉这会不好出面,所以没来,在台子的下面,摆着一口大锅,里面的青油都已经开始冒泡了,骨冒冒、骨冒冒的响个不停,黄施俊带着人维执着秩序,栾廷玉心乱如麻,他恨祝清儿会过来,就站在祝清儿应该来的方向的路口,想着堵着祝清儿。
果然不过片刻工夫,就见祝清儿脚步踉跄的过来,栾廷玉急闪身过去,把她给拦住,压低了声音叫道:“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祝清儿刚要说话,就听台子上的祝龙冷声叫道:“挑起来!”
随着祝龙的叫声,油锅边上,挑起一根长杆,上面挂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脸上垂下来的长发给遮住了,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是只从身形、衣物上来看,正是祝清儿的宝儿。
祝清儿身子一晃,险些倒在地上,栾廷玉急忙把她扶住,叫道:“快走吧,他们不会放过你和孩子的!”
祝清儿用力一推,把栾廷玉给推了开来,就向着人群走去,口中叫道:“祝良!”
栾廷玉急跳起来要去把祝清儿给拉回来,后面的祝良手里拿着一个牛筋绳子,一下扑了过来,绳子就套在了栾廷玉的身上,把栾廷玉给勒住,然后几下捆了个结实。
栾廷玉气得张口要骂,祝良抬手把两颗麻核桃塞到他的嘴里,然后含着泪道:“大姑娘是娘,她是不会不顾自己的儿子的,徒儿不能就这样看着您也填进去啊!”
这个时候祝清儿已经走到了人群边上,祝家的庄丁也看到她了,就向着两边一让,祝清儿深吸了一口气,向着人群之中走去,突然回头,向着栾廷玉的方向,微微一笑,然后再不犹豫走进去。
早有庄丁跑上台去,把栾廷玉和祝清儿见面的事说了,祝虎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小声向着祝龙道:“还好祝良制住了教师,不然的话教师要是一力保她,我们也没有办法。”
祝龙冷哼一声,道:“若是她那肚子里的杂种是教师的,我们就帮着把程万里那里给遮掩过去又能如何,偏偏她不自重,那就怪不得我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个样子,栾廷玉从扈成那里回来,就从祝朝林那里打听到一点口风,知道祝家有意把祝清儿给他,所以才想着怎么去和祝朝奉说,也就没有去找扈成,可是栾廷玉不知道的是,祝家是取孩子不利。打算拿他做个备胎,谁想到晚上就出了这个事了。
祝清儿进来的时候,用一个软布把自己的脸给遮住了,她知道若是自己就以原来样子出现,那祝家就没有脸了,而激怒祝家,他们什么都可能干得出来。
“时迁在此!你们放了孩子!”祝清儿尖声叫道。
祝龙恶狠狠的骂道:“贱人!”祝虎这会走了下来,冷笑:“好啊,你还真的做出来了!”
祝虎说得是祝清儿的奸夫是时迁,祝清儿哪里知道什么意思,只是道:“你把孩子还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祝虎冷笑一声,道:“把曹家那些契书都给我!”
祝清儿先是答应,但是立刻就是一呆,那些契书都在她绣楼天花板上的密洞里,刚才时迁说把那些东西都拿走了,她慌急之间又没有和时迁要回来,这会时迁大概都已经走得鸿飞冥冥了,她上哪找去啊。
祝虎看到祝清儿神色一滞,冷笑道:“你原来说是那些东西是留给宝儿的,现在宝儿要用来换命,你为什么不拿出来?是不是给了你的奸夫了?”
祝清儿咬着牙道:“你给我点时间,我把那些东西给你拿回来。”
祝虎冷哼一声,道:“不行!那些东西,你又没有放在外面,为什么要给你时……。”祝虎说到这里,脸色猛然一变,道:“你不会是给了时迁了吧?”
祝清儿微一点首,祝虎咬牙切齿的道:“你该死!难道你以为,那东西到了时迁的嘴里,还能吐出来吗!”
祝清儿哀告道:“二弟,时迁不会吞了那些东西的,你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把东西给你拿回来!”
祝虎这会也在思忖,那些东西就算是让时迁拿走了,但是扈成也不可能把那些东西一下就变成他们扈家的东西,只要祝清儿去要还是能要得回来的,那怕是少要回来一点,那也能接受,总不能当真把那孩子给炸了,把祝清儿给逼死。
想到这里,祝虎点头道:“好,我就给你时间,从现在算起,三十六个时辰,你要是能……。”
祝虎的话音没落,就听咚的一声,祝清儿凄声惨叫,祝龙也大声惊呼,祝虎心头一跳急忙回头,就见油锅边上的那个杆子倒了,孩子就摔进了油锅之中,而且是直接到底,滚油之下,那孩子就叫出一声,就没有了动静了。
祝清儿尖叫一声,不顾一切的就向着油锅扑了过去,祝虎这会把她姐姐搞破鞋的事给忘了,全力抱住了祝清儿,大声叫道:“姐!你不能过去!大哥!”
祝龙飞身下来,抱着杆子,用力挑了起来,就这么一会,孩子都炸黄了,一挑起来,噼哩啪啦的油点子不住向下落,打在了祝龙的身上,可是祝龙也顾不得疼,就把孩子挑了放在边上,叫道:“快来救人!”
祝清儿一把将祝虎给推开了,冲到宝儿的身边,也不顾烫手,把他脸上乱发给拂开,虽然那脸炸得不像是人样了,但是母子连心,祝清儿还是一眼就认来,这就是自己的宝儿。
祝龙一脚把来给他换衣服的小厮给踹开,大声叫道:“怎么搞的!”
小厮也委屈:“大郎,我们当真不知道那杆子是怎么倒得啊。”
祝虎顾不得再去追究,而是向着祝清儿道:“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哭了,我们不逼你嫁给那个程万里了,我们和栾教师商量,让你嫁给栾教师,这还不行吗?”
祝清儿缓缓的转过头来,那眼神冰冷无情,看得祝虎身上一冷,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随后祝清儿声音冰寒的道:“你这话,没得让我恶心!”
祝龙这会正在恼火之中,骂道:“贱人,你还有什么恶心不恶心的,若不是你下贱,也不至于带累得这孩子死了,现在我们也不逼你了,你还要怎地!”
祝清儿仰天狂笑,随后一把将脸上的面纱给扯下去,叫道:“你们看着,我就是祝家的大姑娘,他们为了谋我曹家的东西,就把我们母子都给逼死了!”
祝龙急道:“贱人,你胡说什么!”过来就要制住祝清儿,祝清儿手臂一动宝剑出鞘,一道寒芒挥洒,向着祝龙斩去,祝龙急向后一退,但是宝剑已经把他身上的衣服给划开了,若不是他退得快一些,这一剑就把他开了膛了。
祝龙、祝虎兄弟,都阴冷的看着祝清儿,祝虎冷声道:“姐,你真的要和我们做对了吗?”
祝清儿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大声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听着!我们曹家的契书,都被我放到了我绣楼天花板上,祝虎,你应该听到了,那时迁已经说了,他都拿走了,你们永远也得不了!”
祝龙、祝虎两个脸色难看之极,冷冷的看着祝清儿。
“姐,时迁就在这里,对不对?你是想喊给他听的吧?”
祝清儿心道:“他早就走了,你们就做梦去吧。”但是却嘴上却不说,只是冷冷的笑着,祝虎沉声叫道:“场中的人互相监督,把不认识的人给我找出来!”
场中众人立刻四下寻了起来,躲在校大刁斗里的时迁暗自己骂道:“姑奶奶你可是害死我了!”不过当真没有人想到,这里还能藏着人。
祝清儿只道时迁早就走了,看着场中的混乱,只是冷笑,祝龙看着恼火,大声叫道:“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一群庄丁猛的冲了过来,祝清儿长剑一挥厉声道:“我看谁敢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