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四周,竟没有看到张击衣,原来在李星回迎走卫长缨后,张击衣便悄悄离开了。
卫尊叹了一口气,道:“进去吧。”他感受到繁华后的冷清,心中万般不是滋味,此时只能恨自己命中无子,若是有个亲生子也不会如此。
他转身进门,在大门前又忍不住回头,正好看到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背影。
“那,那不是……”卫尊身子仿如筛糠似的颤抖。
“怎么了?”李元青推了他一下。
“我看,看到……”
“看到什么?”李元青不解。
“是陛下,他旁边还有一个人,好像是檀冲。”
李元青顺着卫尊手指的方向,依稀看到两个身影,果然其中一人像是昭元帝。“想不到陛下也会亲临尚书府,他这是看得起你,特意来瞧两个外甥女出阁。”李元青不禁喜出望外,觉得有了天大的脸面。
说着,李元青便催卫尊去迎昭元帝来府中吃喜酒。
“不必,陛下是微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就装作没看见就行了,他若想来吃喜酒自会进来。”
李元青想想也是,笑道:“陛下素不喜人打扰,这追上去会惹他不高兴。若他来府里吃喜酒,有个不舒服,我们也难担待。”
府里还有亲朋好友要招待,两夫妇便又转回来。
此时李星回带着迎亲队伍已走出了两三里多地,他们所乘的马是北狄名种,马高大,四蹄跨出远,普通马只有它一半的速度。
他跨在马上,不停地回头看喜车,帘子遮挡住里面如花的容颜,但他还是满脸欢喜。
如果送聘礼那日他就被卫长缨的冷淡和容貌产生退却,那他就不会拥有今日,乃至以后的幸运。
他忍住唇边说话的欲望,只恨不得此时马插双翼赶到长安侯府。
族人们也很开心,低声用北狄语交流,李星回侧耳倾听,他们都在赞美新妇子的美貌,说比大阏氏还要美好多。
他们所说的大阏氏是清玉公主,也是大周最美丽的公主,当初北狄和大周议和休战时,单于听闻清玉公主的美貌,将清玉公主和亲作为条件,只要清玉公主到马上休战。
确实,清玉公主非常美貌,她一到北狄便得到单于的宠幸,还废掉原来的大阏氏,立清玉公主为北狄大阏氏,十年宠兴不衰。
那日李星回在尚书府见到卫长缨,虽也知晓她故意扮丑,但并不知她会如此美,心中益想益高兴,差不多就笑出声。
“你一直以为不喜美色,可现在你还不是快乐得紧!”他暗自嘲笑自己。
酉时中抵达长安侯府,这时天色已暗,夕阳看不到影,只余几片晚霞。
悬挂在门上的大灯笼也燃起灯光,大门外的道路上铺上三条半丈来宽的毡席,这三条毡席是妇女们连日用羊毛织的,还特意染了颜色,五彩斑斓。
按照大周婚俗,新妇子到男方家脚不能着地,必须铺上毡席,此种礼仪称作转席,是祝愿新夫妇前程似锦,传宗接代,幸福美满。
喜车停在毡席前,李星回下马,揭开帘子,卫长缨端坐在里面,用小团扇挡住面颊。
李星回想要偷看团扇后面的容颜,那张脸让他一见难忘,但团扇却将卫长缨的脸完全遮住。
“长缨,到了。”他的声音带着很容易察觉的笑意和欢喜。
卫长缨轻轻嗯了一声,伸出手,莹白如玉的纤手让李星回有一阵不敢握,良久才他鼓起勇气握住那只手,顿觉柔软甜蜜。
下了喜车,两人走在毡席上,很快走到第三条毡席上,这时妇人们将第一条毡席铺在第三条毡席的前面,又将第二条毡席铺在第一条毡席的前面,使他们的脚始终不沾地。
毡席向大门的方向铺呈,卫长缨迈入门里,她好奇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院内张灯结彩,每株树用细线相连,在线上悬挂各式各样的灯笼,照得院落的光景如白日一般明亮。
院落西南角用青色的帐幔搭着帐篷,这张帐篷被称作青庐,是新婚夫妇行礼拜堂之所。
很快毡席铺到青庐门前,在门前放有一张马鞍,马鞍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
这也是大周婚俗之一,跨马鞍,意喻婚后生活平平安安。
其实跨马鞍和青庐拜堂也并非中原婚俗,在前朝时胡人进入中原,自然也带来胡风,渐渐就成了中原的风俗。后来大周建立后,婚俗也沿袭前朝。
卫长缨提脚跨过马鞍,与李星回携手进入青庐,里面都是李星回的族人。
“新妇子来了。”
大家笑嘻嘻,几名妇人从侧面偷窥卫长缨的容貌,她的侧颜比正面更惊艳,又引起众人的赞叹。
进入青庐后就该行礼拜堂,李星回事先请了傧相颂赞礼,那傧相是个五旬左右的老儒生,国字脸,也算是相貌堂堂。因他住在长安侯府的隔壁,与李星回有来往,李星回索性请他做傧相,又请他妇人教导婚俗。
那傧相伸手示意众人安静,指挥新人面向香案而立。
铺着大红锦缎的香案上燃着香和红烛,正中置有一斗,斗里盛满谷物,谷物里插着松柏枝,枝上系有铜钱。又有一杆秤,秤上挂着一枚小铜镜。
“新人就位。”
妇人们扶着卫长缨就位,忽听得青庐外吵吵嚷嚷,似乎是外面有人起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