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嫁入府, 本意不过是想治好邹临祈的腿。可直到如今她连邹临祈的脉都没有摸过。他防备着她, 觉得她是五王一党的细作。丞相府的人又威胁她来当这个细作,把邹临祈的怀疑落到实处。她和娘亲受他们牵制,她不能不听从。可邹临祈是她的救命恩人, 无论如何她也绝不能害他。
一时间,她有些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刚才毒性发作时的切骨之痛涌上她脑海,脸上也开始痛起来。她想起自己白天在丞相府时,被当成畜生般打的那一巴掌。
被打了之后还要当成没事人一样,跪在他们脚下给他们赔礼道歉。
她心智向来坚定,可现在,在他略带关心的询问里,她高高筑起的防线开始坍塌。
眼眶越来越热,眸子里浮起一层水光。
一颗豆大的眼泪猝不及防涌了出去,从她眼眶直直坠下地。
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把手抽了出来,转身背对他,迅速擦掉眼角的濡湿。
过了会儿,背后那人似乎轻叹了口气。
邹临祈脸上神色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伸手把她扯了回来:“哭什么?”
陆愔儿的头埋得更低,嗓子眼里又苦又涩。她一时不敢开口说话,怕自己的声音会哽咽。
“本王不问就是,”他见她似是更委屈了,不自觉放轻语气:“别哭了。”
他的声音越温柔,陆愔儿就越难过。多年来都没用过的泪腺被人打开了一样,大颗大颗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她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气,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泪,忍着哭腔开始胡编乱造:“我不过是看到一本书上写,割破手心对着月亮许愿会很灵,我……我就想试试。”
邹临祈颇为无奈地哼笑了声:“你觉得本王是傻子?”
陆愔儿嘴硬:“真的。”
“行。”他没拆穿她:“你想许什么愿?”
“我想让母亲的病快点儿好起来。”她说。
邹临祈任她撒谎,瞥眼去看杯子里的血。陆愔儿注意到他视线,赶紧过去把杯子藏了起来,不尴不尬道:“书上应是乱写的,我以后不会再这么笨了,看见什么都信。生了病就该好好看大夫,想那些旁门左道是没用的。”
邹临祈没说什么,看了眼她手上的伤口,让张斗去拿药过来。
他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去,拉着她手开始给她的伤口消毒。酒精擦上去的时候有点儿疼,陆愔儿被刺激到,一双秀眉皱了皱。
他注意到她细微的表情:“疼?”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跟平时冷冰冰的那副口吻完全不同,像是有了温度。
陆愔儿觉得自己不能娇娇弱弱的这么矫情,就摇了摇头。
“疼了要说。”他继续给她上药:“一味忍着做什么。”
他把她的手抬起来,对着她伤口吹了下,好像这样就真能帮她减轻疼痛似的。
看到他的动作,陆愔儿的鼻子猛地一酸。眼泪又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一颗一颗掉下去。
他帮她把伤口包好,一抬头,看见她红得愈发厉害的眼睛。
他想到她今天是去了丞相府,问她:“被爹娘骂了?”
刘笃向来疼爱她这个小女儿,难道是因为钱楷的案子,让他连父女之情也不顾,开始迁怒她了?
如果是这样,看小丫头哭得这么伤心,他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邹临祈暗暗想着。
陆愔儿抬起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擦了擦眼泪,把脸上的泪痕也尽量擦掉:“看娘亲病了,有些担心而已。”
她哭得伤心,倒让他真信了两分她的话,破天荒地安慰起她来:“丞相府里养着不少名医,不会让你母亲有事。”
陆愔儿点点头,又问他:“你今晚怎么会过来?”
“奚嬷嬷一直啰嗦个不停,”他早有了合适的理由:“想让你给本王生个小世子,本王不得不来。”
“啊?”她吓得眼睛都直了:“什……什么?”
“不过本王看你身子单薄,当也生不出孩子,”他玩笑一般揶揄道:“你又何必紧张。”
陆愔儿略略放松:“那你为什么还来?”
“总要做做样子。”他说:“如今还只是奚嬷嬷一个人聒噪,再过几日,想来母妃会派人过来盯着你我。”
他倾身过去,离得她近了些:“你最好提前做准备,免得到时害怕。”
陆愔儿愣愣看了他一会儿,说:“我不信!你是在故意吓我而已。”
邹临祈淡笑了声,没说什么,懒懒收回身体。
“而且你要是想要孩子的话,”陆愔儿又说:“你去找夏孺人啊!”
邹临祈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把她扯到了自己怀里,欺身看着她:“这么久了,醋还没吃完?”
陆愔儿刚要反驳,已被他抢先道:“那天夏孺人穿了件染了情丝绕的衣裳。”
陆愔儿愣怔下来,过了会儿道:“她用了媚香?”
“是。”
“那后来呢?”她问。
“什么也没发生,”他嘴角浮了点儿笑,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倒是多亏王妃来得及时,否则岂不便宜了她。”
陆愔儿忍不住想笑,在嗓子眼里嘟囔了一句:“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在他的话里,她心口轻松了不少,这些天来盘亘在心头的苦闷拨云见日般散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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