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是黑着脸坐在老太太床头伺候的,梁氏坐在西窗下一溜排开的玫瑰椅上,梁燕娇掖着手,站在梁氏身后,半低着头,但还是能看得清楚,她脸上有泪痕,小脸儿都哭花了。
温桃蹊心下咯噔一声。
她见识过的。
梁燕娇扮柔弱装可怜,是一把好手,看样子,刚才当着长辈们的面儿,是又装了一通了。
梁氏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她心头一沉,往老太太床边挪过去:“祖母没有大碍了吗?方才在府门口见了小秦娘子,听说祖母昏厥过去一回,可把我吓坏了。”
老太太是一向疼爱她的,拉了她的小手,摇头说无碍,旋即又叫了声长玄。
温长玄上前半步去,恭恭敬敬的叫祖母。
周老太太一合眼,眉心微拢:“你如今大了,也在外历练了许多年,怎么还带着你妹妹胡闹?”
温长玄下意识去看温桃蹊,递了个眼色过去。
即便他不使眼色,温桃蹊也晓得要怎么做的。
她撒娇似的挽上老太太的手:“祖母是说我吗?我什么时候胡闹了?今儿出府去,也是二姐姐陪着一起的,林蘅姐姐和清云也在,况且我们才到茶楼,书都没听上两句,就急匆匆的赶回来,我不曾胡闹。”
老太太推了她的手一把:“昨儿陆景明生辰,在府上设宴,你没有胡闹?没有欺负人?”
看样子梁氏姑侄两个,是跑到寿安堂来颠倒黑白了。
祖母和阿娘固然信得过她,也知道梁燕娇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不能一味的护着,不然更叫梁氏说她们长房护短偏私,更是有话说。
她半天也不接话,赵夫人虚扯了她一把,见她回头看过来,才摇头轻叹:“燕娇说昨日宴到一半,她看你哥哥吃多了酒不舒服,离席去休息,就想着去弄些醒酒的茶,给你哥哥送去,谁知道她连你哥哥面都没见到,被你拦了下来,又拿捏她,好一番的奚落讽刺,张牙舞爪,咄咄逼人,把她的一片好心全当成是驴肝肺。”
赵夫人话到此处略一顿,眼风几不可见的扫过后头站着的梁燕娇,只是目光收回的时候,又从梁氏身上一扫而过,眼底的不屑一览无遗,分明就是故意做给梁氏看的。
她做了这番做派,才继续说后头的话:“虽说也并不该是她去给你哥哥送醒酒茶,可到底是她一番好意,你怎么欺负人?”
温桃蹊真的是从心底佩服梁家姑侄的,打量着红口白牙的,各执一词,就相争不下,索性来个恶人先告状?
她从圆墩儿上站起身,口中说着阿娘容禀,黑着脸,一递一步的朝梁燕娇走去:“你说,我欺负了你?昨日陆家厢房外发生的一切,是你的好心,是我的恶意?”
梁燕娇肩头一瑟缩,越发显得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