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蘅稍稍抬眼,她脸色虽然惨白一片,眼底却仍旧澄明温柔:“送了官,又能怎么样呢?他亲叔叔是工部郎中,官至五品,又是在京中做官的,根基如何,我们又不晓得,知府大人即便一时看在二公子的份儿上,责了他,可又能将他责到哪里去?”
她说着摇了摇头:“我只是平民百姓,并不是什么世家贵女,不大惹得起这样的人物。看他行事,恐也是恶霸一流,他定是不敢同二公子寻衅报复的,可我们林家,未必不受牵累。况且他不过言辞不堪,又不是真正伤了人,便是送交官府,知府大人能定他罪呢?”
林蘅又深吸了口气:“我知二公子一片好心,是想要为我出这口恶气,但您方才不是也踹了他一脚。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那一脚,就够他受的了。您同他说,我是世家女孩儿,他不知我出身门第,不晓得我何许人也,日后便也不敢上来纠缠,更不会对我们林家有什么不好,这便够了。”
这姑娘……
谢喻白胸口一窒。
他大抵明白过来,为何觉得林蘅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又与他所见女孩儿皆不相同。
高门望族长大的女孩儿,多半骄矜,也矫情,出身再高贵些的,便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只管看她高兴或是不高兴。
林蘅是个识大体,很周全的姑娘。
遇上这样糟心的事情,她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的,忍受着一切,又小心考量,怕得罪了官场中人,对林家不利。
这样的姑娘,真是不错。
就是可惜了,她怕是心有所属。
谢喻白下意识回头看谢宜棠:“你也该学学林姑娘,为人处事,通透伶俐。”
谢宜棠:“?”
其实方才谢喻白动手,周遭围了不少的人,是看着没热闹可看了,才渐次散去的。
温桃蹊觉得谢喻白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她拉了拉林蘅:“还是回家吧?”
林蘅应了声好,打发人去寻李清云,又蹲身与谢喻白做礼:“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多谢二公子,只是此事我不好声张,也没法子叫姑父知道,恐怕礼数不周,不能登门拜谢,只有我这一礼而已,公子千万不要见怪。”
她好客气。
可是客气,就代表着生疏。
她跟温桃蹊,不就没有这么客气吗?
谢喻白无奈,面上却不动声色:“林姑娘这样客气,倒让我浑身不自在起来,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没什么好谢我。”
于是林蘅再不多说什么,冲他盈盈一笑,与温桃蹊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