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周家大郎周廷成婚,娶的又是泉州刘家的姑娘,父辈们早定下的亲事,那刘家又一向看重名声,是以便晓得周家如今不济,照样把姑娘嫁了过来。
但周家总不能怠慢了人家,何况刘家的陪嫁单子实在丰厚。
于是又不知填了多少银子,才把聘礼弄得像样,可如此一来,周家便更难以支撑。
胡嘉言端坐着,一只手拢了指,时不时的轻点着桌案,发出阵阵闷响:“照你这么说,其实你们家,比我们看起来,还要不济了?”
对面的坐着个二十出头的郎君,垂头丧气的:“我大哥一场婚事,给刘家的聘礼,折了银钱,少说一万两银子,多少宝贝放在里头,还另有一万两的银子,这算下来,便是两万两。”
这便正是周家长房的二儿子,单名一个延的。
周延又叹气:“咱们交情好,我也不怕你笑话,虽说是家丑不外扬,可我们家如今如何,你其实也知道的。这两万两银子给出去,真是动了根本了。”
要胡嘉言说,那刘家也是挺狠的。
既然要成全自己的名声,姑娘的陪嫁单子,便凑合凑合,私下里贴补姑娘多些,都是一样过日子。
可他们说着要脸面,大张旗鼓的准备陪嫁,打的不还是周家的脸吗?
都要做亲家了,儿女婚事又是打小就定的,两家人素日都有往来,他们会不晓得周家如今同个空壳没两样?
硬生生逼出周家两万两银子的聘礼,其用心,很是值得深思的。
不过这跟他倒没关系。
胡嘉言端了茶杯,抿一口:“所以你们就把天宝大街的老铺子盘给林掌柜了?”
周延眼角抽了抽:“那是辱没祖宗。”
这意思……
胡嘉言不动声色把茶杯放回去:“怎么说?”
“具体我也不知道了,反正当初姓林的找上门,说要老铺子,我爹和我大哥都不肯的,姓林的最多的时候,肯给三万两,我爹都没点头。”
周延一面说,又摇了摇头:“后来是为什么又同意了,我真不知道,反正三万两银子是给了我们家的,但铺子归他,而且我爹还答应了,一年内,不换匾额,一年后,才摘我们家的老匾。”
他想起什么来,掰着指头算了算:“满打满算,还有四个月时间呢。”
这可真是邪门了。
林月泉竟然能拿出三万两现银,底气十足的跟周家谈这笔买卖。
而周家呢?
既然最后还是三万两,那一开始没答应,后来为什么又点了头?
还有那老匾——
他们做生意的,最看重的就是信誉和口碑,周家一块儿匾,里头是三代人的信誉,就算老铺无奈之下盘给了别人,可匾还是周家的匾,也该立时摘了,挂在别的铺面,也好叫城中百姓知道,天宝大街周家铺子改名换姓,和周家再没关系了,往后真要出点什么差错的,也别找上他们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