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他和郑涛同是知府,各自管着各自的州府也就罢了,平级之中,自然互不干涉的。
无论在各自的治下出了什么样的事,都不该贸然插手。
讨人情这种事,能不干的,尽量就别干。
一来彼此为难,二来对自己也未必有好处。
“你还记得,八年前,还在吏部那会儿——”
韩齐之拿眼角的余光去瞥书案上的信,声儿一时也沉肃下来:“宾阳县令的亲侄子,在颍河县打架斗殴,失手把人给打死了,宾阳县令为了他侄儿,给颍河县令写了一封信,但颍河县令非但没有给他这个面子,卖他这个人情,反倒将他的书信,和苦主的诉状,一并递交了他们的上官,之后这个事情,又一层层的,递到了吏部来。”
郑成斌是个脑子很活泛的人,记性也好。
他从前就是韩齐之手底下的一个小文书,好些事儿,是韩齐之手把手的教给他的。
譬如官场上,什么该牢牢铭记,什么该听过就忘,他到今日,都按着韩齐之教给他的那套官场规矩,小心谨慎的做他的官儿。
八年前的那个案子,他当然记得。
韩齐之当时跟他说——成斌呐,你瞧这官场,从来都不会有朋友,今日你算计我,明日我算计你,一个不留神,就自己把把柄送到了人家手上去。
“宾阳县令被罢了官,他侄儿因背了人命官司,又有朝廷官员为他奔走,法不容情,也被判了斩立决,倒是颍河县令,我记得大人您跟我说,那时候尚书大人还亲口赞过,这位县令大人是个中正不阿的人。”
“是啊,一句中正不阿,就决定了他来日的仕途坦荡。”
“那他……”
韩齐之唇角上扬,可是语气中却含着些许嘲弄:“吏部验封清吏司的六品主事朱茂恭,就是当年的颍河县令,他一步步走到今天,不都靠着老大人的提拔点拨。”
从七品县令到六品主事,看似升迁极慢,可郑成斌却明白,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颍河县不过边陲小县而已,似朱茂恭这样的人,大概努力上一辈子,也最多混到个五品官儿了,若是命途不济,可能一辈子到头,也就是个小小县令而已。
可他却能得昔年尚未致仕的吏部尚书亲自提拔,从颍河县,进了京,八年过去,摇身一变,成了吏部的六品主事,且验封清吏司……那可真是个肥差。
郑成斌脑子一转,再去看摊开在黑漆四方案上的信:“郑大人他……有这等前车之鉴,他好好的一个四品知府,竟也肯为了林月泉一介白衣而冒这样的险吗?”
“或许郑涛是觉得,当年我向陛下请辞,陛下不许,后来我才改请离开吏部,被陛下派到杭州任知府,大概就不会以他为踏脚石,再想方设法的回到京城去,是以有恃无恐,敢为林月泉求情,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