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如转头看向张氏:“张夫人,十五年下来,蘅儿的衣物,首饰,她每日家惯用的,这些东西,原是闺阁女孩儿贴身之物,断没有留在别人家的道理,我来前,蘅儿又特意说了,她有一个赤金的小手炉,一套青玉的茶具,一套碧玺石的碗碟,两副象牙的筷,那都是老太太给她的,我想着,这些,都要带走。”
她说着又把下巴一抬:“先头我把这些账都算清了的,该多少银钱,一文不少的给你们,可林老爷方才那样说,倒叫我不好拿银票,还劳烦张夫人头前引路,我这就带了丫头进府,把蘅儿的东西,一应收拾了。”
张氏咬着后槽牙:“到如今,人要走了,面儿都不肯见的?林姑娘到底尊贵了,今非昔比了,倒学起拿乔那一套,她好歹叫了我十五年的母亲,现在回家来收拾东西,却只叫你……”
“张夫人快再不要说这个。”
徐月如深吸口气,面上淡淡的,眼底却满是心疼,真是好一番做派。
她又拿了帕子掩唇:“前儿夫人到桃蹊府门口去大闹一场,连桃蹊都吓坏了,蘅儿更是受了一场惊吓,已经有两日起不了身,请了大夫去看,只说是受惊,得静养,她身体又一向弱,便嘱咐了,最好是连地也别下,等养上几日,再看看情况。”
张氏呼吸一滞,脸色登时就变了:“你这意思,我还该到她的床前去赔罪了不成?”
“蘅儿是我夫君的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一样,这话,第一次见夫人,我就说过吧?”
徐月如手上的帕子拿下去,重又露出一张好看的鹅蛋脸来。
她淡然的表情敛去,只余下不屑爬满一张脸:“若依着我,早就该派人来拿了夫人,到我妹妹床前去跪着磕头赔罪了,如今也不过是蘅儿一味的劝我,看着蘅儿的面儿,不计较罢了,夫人倒拿这个说嘴吗?”
她说的那样轻描淡写的,仿佛这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于张氏而言,简直极尽羞辱。
林志鸿知道不好。
暗道徐月如小小的年纪,手段却实在是高明,只怕那多年深宅中的妇人,也比不过她,就譬如张氏。
她明知张氏是个最受不住人刺激的,偏要拿这样羞辱的话来挤兑人,非要激怒了张氏,叫张氏当着韩齐之夫妇的面儿失了分寸。
在林蘅的事情上,他们夫妇两个,已经占尽了上风的,却还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他猛然想起来,徐月如说过的,她从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林志鸿后背一凉:“好了,事到如今,说这些,做什么?”
他横眼过去:“孩子往后就不是咱们的孩子了,你心疼她,舍不得她,心里不痛快,又能怎么样呢?陪着徐小娘子去收拾了东西,看着给蘅儿多带些,叫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