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家里嫡长子出了事,可他还有嫡子,怎么就要派个庶出的儿子,外出走动,打探消息。
若给外头的人知道了,将来林放再别出去见人了,而他林志鸿,自然也是教子无方的,再不然,便是宠妾灭妻。
这么多年了,人前人后,他都给张氏留着脸,心里再不喜欢她,也都给她留足了面子,再如何偏宠妾室,也不肯叫妾室跃居张氏这个当家主母之上,为的,就是他自己的好名声。
现在呢?
方才两个儿子各自一席话,哪一个是可以指望的,哪一个是废物草包,还不是一目了然?
林放死死地咬着下唇:“父亲从来眼里只有大哥,何曾有过我?如今倒怪我不中用了吗?那林齐狼子野心,从不安分,所以他才动这些心思,都是歪心思而已!”
“便是歪心思,也比你强出许多!”
林志鸿鬓边青筋凸起,矛头便又对上了张氏:“这就是你给我养出来的好儿子!给我滚,带着你儿子,滚回屋里去,别来恶心我!”
夫妻一场,结发之情,到现在,数十年过去,就剩下了恶心二字吗?
张氏一时面如死灰。
林放见她坐着都摇摇欲坠的模样,也顾不上脸颊上的痛,忙上前去扶她。
张氏借力起身来:“我是说真的,若真为林蘅之事,真是齐明远咬死不放,我情愿你拿我去换大郎,便是……便是……”
她说了半天,也犹豫了半天,终于在林志鸿身侧站定住:“便是你要休妻,我也无话可说。”
林志鸿暗暗惊诧,侧目过去,却发现张氏未曾看她。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双目紧闭着。
他一时拧眉:“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吗?”
“不,从前大郎提点我,林齐也跟他说过,我都知道,他们怕我毁了林家,害了林家,我从没觉得,我的所作所为,会有一天,给林家带来灭顶之灾,给我的儿女,带来莫大的灾难,直到如今——”
张氏重又睁开眼,回了头,正与林志鸿四目相对:“若事情全是我一人所为,大郎至多落个愚孝的名声,再不然,便说他是为我顶罪的,不管章延礼如何攀咬,只要我认了罪,此事便与大郎无关,而你,借此休妻,因我悍妒,因我恶毒,且昔年公公婆婆过身,我都不曾正经守丧,要休妻,我无话说,张家也无话说,没了我,林家还是从前的林家,大郎还是林家的嫡长子。”
林志鸿心念微动,先前震怒,此时却渐次消退。
张氏的确是认真的。
然则事到如今,已不是一个张氏,能够保全林家的了。
不过是要看齐明远的态度,还有……谢喻白的态度。
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下场便是这样的。
他们这样的人家,是死是活,还不是捏在人家的手心儿里?
他几十年小心谨慎,唯恐一时不慎得罪了人去,怕的便是今日。
然则面对发妻那张悲痛的脸,他那些责怪的,怨怼的话,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也许大郎说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