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桃蹊眉心一动:“怎么又想起这些?”
“便正是放下了,才敢想的。”林蘅面上淡淡的,“你瞧着苏州这些景,这些人,我如今倒觉得,人活一世,是苦,是难,是什么都好。
老天生我一场,我便该在这世上好好走上一遭。
旁人磋磨我,揉捏我,又怎么样呢?我还活着,就该好好活着。
你说小的时候要是再傻点儿,稀里糊涂的,熬不住,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哪里有如今这苦尽甘来的时候呢?
所以这人呀,只要活着,就该向前看,是不是?”
温桃蹊面上一喜。
这段时间,林蘅总是高高兴兴的。
可私下里,她不止一次跟陆景明说起过。
林蘅是个心里能藏住事儿的人,就怕她面上欢欢喜喜,心下愁云惨淡,偏又不与人说。
毕竟在杭州生活了十五年,突然离开了,一辈子都可能不会再回去了,换做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陆景明那时劝她,多陪着林蘅点儿,只千万别开口问。
今日听林蘅这一番话,她的这颗心,才算是彻底落回肚子里去了的。
她拿了块儿糕,递给林蘅:“谁说不是呢,正是要这样想,才最好不过。说句实话,我先前一直担心你来着。”
林蘅糕点吃了一口,愣了愣:“怕我心里不受用?怕我想不开?怪道了——”
她一拖尾音,带了些揶揄打趣:“这段日子天天缠着我,连嫂嫂也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原你们是怕我想不开的。我便是再糊涂,如今却又有什么想不开?难不成你们费尽心力,救我于水深火热,带我逃离了林家,我反倒活不下去了吗?”
温桃蹊笑着摇头:“京城对你来说,是陌生的。我那时候想着,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地方,离开了真心疼爱你的祖母,跟着十五年未见的兄嫂,去往一个未知的,全然陌生的环境里。你又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只怕心中惶惶不安,偏偏又怕我们担心,什么都不肯说的。”
林蘅眉心一凝。
温桃蹊看在眼里,便知道,她没多心,她猜对了。
林蘅有过诸多的担心和忧虑,对她的未来,一无所知。
前路漫漫,她却只能懵懂着前行。
心下说不恐慌,一定是假的。
温桃蹊侧目去看陆景明,陆景明面上也是淡淡的,叫了声林姑娘:“如今是想开了吗?”
林蘅说是:“这一路上我都在想,兄嫂为我搏一场,连桃蹊都一直护着我,帮着我,我倒畏首畏尾,把自己困在那点本不该有的情绪里,岂不辜负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