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啦,”李逸文最后说,“今天过节呢,你先去玩吧。圣诞节之后我们再说。”他摸摸文森特的头。孩子小声欢呼一声,又小心翼翼地确认道,“别告诉爸爸,行吗?”李逸文觉得这样的文森特可爱的很,他先是点点头,又尽力板住脸,让自己严肃一点,“下不为例。”他说。
说实话,文森特这次不至于考这么低。题目比上学期难了不少,但是如果他认真答应该还是能考到B+的,他估计算错了两道简单的大题,还漏写了一道填空。而理由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在学校经常会听到同学抱怨或者是夸奖自己的兄弟姐妹,“真是个小天使”;或者“真是个小恶魔”。同时他也知道了——在家里,不听话的那个往往会获得更多关注。
就像那个有名的甜饼问题,“为什么帮妈妈把烤好的甜饼送到桌子上得到的只是一句‘好孩子’的夸奖,而什么都不干的捣蛋弟弟却能得到一整块甜饼。”文森特一直是那个好孩子,他一直很乖,很安静;虽然一开始他对于家里这个新成员很抗拒,但最后他还是打算和它和平相处。可那个小东西却一点也不安分,以前李逸文还会在家务之余来看看文森特,给他送点吃的或者陪他玩一会。但怀孕之后李逸文甚至连做家务的时间的没有了,他总要去医院,定期检查,化验;回家以后也不得安宁,每隔几个小时就要吃药,钙片,维生素;吃药的闹铃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响一次。
文森特终于有些恐慌了,如果这个弟弟或是妹妹在没出生时就这么闹腾,那等他出生以后呢,会不会天天哭闹,使得自己在家里的处境变得更加边缘;而且他能看出来母亲的肚子在一点点变大,他也知道要不了多久孩子就会出生了。
所以文森特这次做了一个重大抉择,他打算做一次坏小孩,结果也如他所愿,他的数学成绩考出了有史以来的新低。可文森特在看到成绩单的一瞬间就后悔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考这么低,他以为最差也会是B。然后他又开始忧心忡忡,害怕爸爸会因此打他;害怕妈妈会对他失望,然后把所有注意力全都转移到第二个孩子身上去。
在晚餐的时候布莱恩果然问了成绩单的问题,他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好伴侣好父亲。“好”不光体现在做家务和早回家这些方面——布莱恩开始对文森特的学习生活展现出极大的兴趣,他开始检查文森特的作业,关注他的成绩。但或许是布莱恩有些操之过急,也有可能是他太严厉了,他以培养一个精英的标准在要求文森特,结果自然是适得其反——孩子更加害怕他了。
文森特的脸涨红起来,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求助地看向母亲,而李逸文也像约定的那样提他解了围,“我下午问过了,还没发呢,可能是还没有邮过来。”
布莱恩有点怀疑,今年没有大雪之类的极端天气,没道理会送不过来;但他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和李逸文再起冲突,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脆弱得不行了。
最后布莱恩还是妥协了,“好吧,”他点点头,“希望过几天能送过来。”
但李逸文总是出乎他的意料,布莱恩在吃完饭之后自告奋勇的跑去刷碗,而李逸文却没去收拾桌子——他走到了布莱恩旁边。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李逸文说,“你听了可别发火。”
而他很少用这种认真的语气说话,这句开场白听得布莱恩心惊肉跳,“他要坦白什么?”他想,“他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想要离婚?还是他终于发现我是个人渣了?”他不自觉的放下了手里的盘子,把水关小,紧张的等待审判来临。
“文森特的成绩其实发下来了?”李逸文说。
“就这样?”
“而且他数学考得不太好,刚刚及格。我问他的时候他给我看了,但是希望我别告诉你。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但是别对孩子发火,行吗?”李逸文说。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就这样而已?”布莱恩有点不敢确信的确认了一遍。过了好一会他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没问题。”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他的注意力终于又回到现实中来,“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要我帮忙吗?”
“我先试试看吧。”李逸文说,“虽然好几年没碰过书本了,但是小学数学应该还没什么问题。”他顿了顿才继续,“而且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学得还不错。”
其实还有很多李逸文没告诉布莱恩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冷落文森特太久了,他想趁着这个机会陪一陪孩子,辅导数学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快生了,文森特很快就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李逸文有预感自己肯定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冷落文森特,他只能在孩子出生前尽量做点补偿。李逸文是独生子女,他从来不知道有个兄弟姐妹是个什么感受,所以他才会这么担心文森特。
补课是从圣诞节结束后的第三天开始,李逸文先是翻出来了文森特的卷子,还有他的课本。他先是让文森特自己改正,然后自己开始研究他的课本。书本上的字符熟悉又陌生,李逸文已经很久没见过数字出现在算式里了。很久以来他都是看到它们出现在报纸和手机的日期里,配合着“年,月,日”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