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病重多时,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宫里已提前准备了后事,不可能这么快就转好,只怕其中有蹊跷。
心念至此,眉太妃压了压心绪,又柔声道:太医今日可来查过脉?前几日,妾身那不成器的弟弟偶遇一神医,听说妙手回春,姐姐若是愿意,妾身让人接他进宫来帮姐姐瞧一瞧。”
这些日子,眉太妃没少让她安插在太医院的太医来长春宫请脉,但云栖只让忠于自己的郑太医为自己治病。
眉太妃的那些小心思她怎么会猜不透,日日来长春宫不过是想打探虚实,如今见她能走动,怕是又起了疑心,于是笑着道:“哀家让郑太医请脉惯了,就不劳烦妹妹了。”
“姐姐凤体为重,妹妹只是想帮姐姐分担一二,若是姐姐不愿,那便不让那神医来了。”眉太妃的声音依旧温柔,本就是随口一提,见云栖拒绝,就没再说下去。
“再过几日,便是祭祖大典了,姐姐要保重凤体,后宫还有许多事,等着姐姐操持呢。”
大莫国的祭祖大典,定在除夕之后的第十五日,也就是正月十五,云栖身为太后,垂帘听政多年,这几年的祭祖大典,皆以她为首。
云栖知道眉太妃这个时候提起祭祖大典的用意。今年她若是缺席,朝堂之中,必定议论纷纷。
她从眉太妃身上挪开目光,看了眼窗外的宫墙,白茫茫的一片,似是随口,她道:“这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今年的天比往儿冷,汤大将军如今还在边疆抵抗北戎人,这天寒地冻的,倒是苦了他们了。”
提到汤缪,眉太妃面色微变,不过很快又缓过神来,笑着道:“多谢姐姐挂念,父亲身为臣子,保家卫国是他的分内之事,只要能够击退北戎人,吃点苦不算什么。”
“战场刀剑无眼,哀家当年出征,九死一生,若不是有亲卫拼死护着,怕是早就死在边陲之地了。汤老将军年岁已高,出不得差池。也不知道这一役,能不能平安归来。”云栖轻轻的叹息一声,似在为汤缪叹惋。
眉太妃心里咯噔一跳,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越想越心惊。
父亲年事已高,若是在战场上出了事,谁都会想是为国战死的。就算北戎退兵了,想要回来,也需征得少帝同意。
太后此言,只怕是在警告。
往深处细想,眉太妃心中戚戚。
耿嬷嬷在这个时候,为她披上了棉氅,浅笑道:“天寒,太妃娘娘要注意身子。”
云栖又道:“你和汤老将军也许久未见了吧?空闲的时候,给汤老将军捎几封书信,好让他安心。”
眉太妃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拉了拉身上的棉氅,垂着眉眼应是。
她心事重重,平日里和云栖表面上姐妹相称,实则很少来往,独处的时候并没什么可说的,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退下了。
望着她略显急促的步子,云栖低头笑了。
“回寝屋吧。”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应付这些后宫妃嫔,比她当年上战场还累。
正欲起身,心口突然一阵揪痛,喉间迅速涌上一股腥味,还未开口,便吐了血。
耿嬷嬷面色骤变,急急喊道:“来人,快叫郑太医来。”
第4章4
“哀家的身子还能撑多久?”云栖虚弱问道。
郑太医闻言,吓得跪地:“娘娘,这……”
云栖摆摆手,屋里的宫人全退了出去。
“哀家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你为哀家诊治多年,还不敢直说么?”
郑太医默了半响,才小心翼翼道:“娘娘按时服用微臣开的药,能撑上半…半个月。”说着,头又低了几分。
“半个月啊?”云栖喃喃道。
时日确实无多了。
她抬眼望了望窗外的雪花,心中悲喜交加。
喜的是,等了五年,终于能到黄泉地府与那人相遇了,悲的是,这十年时光,最后的日子竟是在宫中度过的。
她忽然有点怀念起江南的生活了,冬日一过,春暖花开,生机勃勃,不似这宫中终日死气沉沉。
这辈子,就这么一晃而过了啊。
*
楚钰正在上早朝,听到小太监的禀话,急匆匆的走了,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能让少帝如此慌张的,也就只有永春宫的太后,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揣测起永春宫的情况来。
沈介听着那些议论声,面无表情,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的往外走。
“沈大人留步。”
沈介闻音,脚步一滞,偏头,看到身后的人,开口问道:“金大人有何吩咐?”
此人乃是太常寺少卿,金晁。
看到沈介认识自己,金晁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神色,淡笑道:“听说昨日沈大人去了长春宫,可有见到太后娘娘?”
闻音,沈介抬眼,认真看了他一眼。
这宫中遍布眼线,他进后宫的事情不是秘密,朝臣们知道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金晁是第一个直截了当问出来的人。
“见到了。”沈介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抬脚往外走。
金晁迈步跟上,继续问:“太后娘娘身体可还安康?”
“尚可。”依旧是冷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金晁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沈介从一进京,就万众瞩目。其字与其生父一模一样,犯了忌讳,满朝文武百官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