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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若再晚来一点,这伤口……”素娘道,“就要愈合了。”
鲁氏探首望去,便看到了那约莫是指甲盖大小的擦伤。
伤口昨日应当是擦出了点血的,如今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若不细看……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素娘忍着笑意补充,“擦伤应少遮盖多通风,以太医的医术,不至如此。”
言下之意,包得这么夸张这么严实,定是有人特意要求的。这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
嘉宁在一种微妙的危机感中醒来,脑袋还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了自家娘亲的影子,就软绵绵地娇声喊了一声“阿娘~”。
鲁氏的火气,顿时在这声呼唤中灭了大半,可还是眼神不善,“宁宝睡醒了?”
勉强支开眼皮,嘉宁眼睫不住颤动,端得是一副初醒时无辜茫然的状态,问了句,“唔,娘怎么在这儿呀?”
“娘怎么在这儿?”鲁氏轻柔道,“自然是因为听说了宁宝的丰功伟绩了。”
她道:“听说宁宝在宫宴上大出风头,打败了骁族勇士,夺得宝剑。”
“还在刺杀中保护了皇后娘娘。”
“因此身受重伤,和赵王含泪惜别,命不久矣。”
鲁氏每说一句,嘉宁就跟着颤一下,眼儿受惊般变得圆滚滚,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就差没含泪。
最后又指那手臂上指甲盖大小的伤,“还有这伤,包成这样,是想吓死你娘我吗?”
嘉宁委屈,“受伤当然要包严实些……”
她从小就没怎么受过伤,有时候顶多磕碰青紫了那么一块,见血还是
嘉宁最终还是被轻揍了一顿, 相比于以往兄长虞嘉言受过的无情铁拳,鲁氏对她简直如春风化雨般温柔。
但嘉宁依然委屈唧唧,半晌窝在娘亲怀里不愿说话,方才她看得清楚,赵王不仅半点没有阻拦的意思, 甚至还静静地看了起来。
如果她理解能力没错的话, 那种面无表情其实应该可以说是变相的笑眯眯。
越想越闷, 嘉宁小声嘟囔,“王爷变了, 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一人嘀咕什么呐?”鲁氏正给她剥橘子,一瓣瓣地喂, 看到嘉宁这嘟嘟囔囔像是不满的模样, 手又有点儿发痒。
不得不说,有些事是不能开例的, 就譬如揍小孩儿。以前在家中,事事有虞嘉言顶锅,鲁氏和虞昌也偏爱女儿, 基本没罚过她,觉得女儿是世上最乖的宝贝。
这嫁人还没多久呢, 就破例了,而且鲁氏觉得揍起来的感觉还真不错。
嘉宁老老实实地把赵王喂饭和为她剃光刺客头的事说了, 道出口的话和方才嘟哝截然不同,“我觉得王爷挺好的。”
会帮她出气,又会哄她。这都是奶奶爹娘和哥哥才会做的事。
鲁氏微怔, 没料到赵王会为女儿做这些,狐疑道:“当真不是你做了什么?”
“没有哇。”嘉宁无辜摇头,心想自己也只是哭了会儿罢了,那也是因为心中实在难过,这怎么能算做了什么。
鲁氏信了,讶然隐晦地瞥了眼庭外,对赵王观感有所改善。她知道女儿有时就是个纯粹的孩子,能耐得下心去哄嘉宁,且用如此幼稚的手段为她出气的人,鲁氏认为,绝不会是外界传的那般凶狠暴戾之人。
便是偶尔手段过激,想来也有缘由。
隐隐记起暗中打听到的那些事,鲁氏心中叹一声,点点女儿脑袋,“娘虽想一直在家中那样宠着你,但宁宝毕竟已经嫁人,爹娘时常照拂不到,宁宝自个儿要当心些。无论如何,你和赵王如今已是夫妻一体,行事前,也要想想他。”
在鲁氏眼中,赵王仍不是良配,但木已成舟,一味拒绝接受事实无益。若赵王是真诚之人,她希望女儿也能学会同等对待对方。
“我都有想的。”嘉宁以往从鲁氏那儿就学到了这点,因为在家中鲁氏怎样逞威风都有,但在外面一定会给虞昌面子。
嘉宁便是记住了这点,心想自己现在和赵王是夫妻,赵王丢脸等于自己丢脸,自然会站在他那边儿,一如在皇后面前的那些回话。
听女儿把这些事邀功般软声讲出来,鲁氏颇为欣慰,“宁宝长大了。”
嘉宁很高兴,克制了下表情,还是忍不住眼巴巴道:“那娘,以后糯米糕可不可以……”
“不行。”鲁氏立刻恢复面无表情。
嘉宁瞬间蔫了,作了最后挣扎,慢慢吞吞道:“娘亲也说我嫁人了,如果王爷同意我……”
这是想拿夫君当挡箭牌了。
鲁氏冷笑一声,“我去说,你看他会不会同意。”
“……”嘉宁无精打采瞟来一眼,彻底臣服于娘亲的威力。
庭外,刚走到窗边的赵王闻得这句,略思忖下,还是慢慢又走远了。
即便是他也隐隐知道,女人之间的事不好牵扯,尤其是这二位的身份于他而言,都不好平白招惹。
', ' ')('虞嘉言逮住机会凑到妹妹耳边,“妹妹别怕,等以后爹娘出门周游了,哥哥养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喔。”嘉宁勉强支起眼皮给了声鼓励回应,显然不大相信兄长的承诺。
兄妹两的咬耳朵还没真正开始,虞嘉言先被拧着耳朵赶了出去,“快去帮着收拾东西打点人手,马上陪你妹妹回王府!”
“喔!——”
虞嘉言灰溜溜地去了。
宫中人惯爱看碟下菜,尤其是对待世家亲王、大臣的家眷,倘若地位低些,得他们一点好语气都难。
赵王常人不敢招惹,可赵王妃不得皇后喜欢是宫中皆知的事,按理来说宫人该多有怠慢才是,但因了那则嘉宁救皇后的传言,再有鲁氏行事的滴水不漏,短短一个上午,宫人们竟就对这赵王妃及其家人生出不舍了。
鲁氏身边的巧娘使银子时看似无意问了句,“这刚冒出了刺客,王妃受惊又受伤,至今只能躺在榻上,也不知陛下娘娘是否安好。”
“陛下和娘娘吉人天相,自然好得很。”宫婢收了银子,很有八卦的心情,小声对巧娘道,“不过我与你说一事,你莫要告诉其他人。听说陛下和娘娘起了争执,打了起来,脸上都鼻青脸肿着呢,好些太医都去了。”
巧娘露出惊讶之色,点头,“放心,我绝不告诉其他人。”
宫婢心满意足地去了,巧娘转头就告诉了鲁氏,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与你说,你莫要告诉他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我想把这事分享给所有人知道”。
这种关头帝后打起来?怎么想都觉得和这场刺杀脱不了干系。
鲁氏干脆交待嘉宁,“宁宝这次有救了皇后的名声,若皇后因此召你进宫都不要去,只说自己受伤需静养,再不济,直接让王爷出面拒绝便是。”
嘉宁点头,内心小声道:反正他们早就拒绝过许多次了,一点儿也不怕。
一行人如此,收拾东西款款将要离宫,小娥包子才拍脑袋想起一事,“啊,那两个老嬷嬷呢?”
嘉宁也记了起来,点点头,“一去不回了吗?”
鲁氏问了几句,又着人去打听了下,平静道:“无事,到这个时辰了,恐怕不会再回。”
她笑一声,“兴许被皇后留下有事,我们走便是。”
嘉宁很听话地直接回了赵王府。
管家早已心急如焚候在门前,第一次不顾体统地迎上前去打量,“王爷可无碍?”
他原是先皇元后身边的人,看着赵王长大,于危难之际一直陪伴赵王,既是忠仆,也是半父。
“无事。”赵王回道,而后补充,“王妃也无事。”管家放下心,转而望见了虞昌等人,笑眯眯道:“原是王妃双亲,虞大人和夫人这边请。”
半途中,他道:“有一人自称是王妃亲眷,一早便在厅中等候,刚巧您二位也可去看看。”
王妃亲眷?鲁氏带着疑惑前去,青石路径直通客厅,梨花木椅中坐了一男子,青袍布靴,木冠束发,正随手拿了本书闲看,鬓角发丝随微风轻轻拂动,唇边挂了浅笑,端的是清朗又朴素的书生形象。
“阿微?”鲁氏不可置信道。
“舅舅?”这是兄妹两的惊喜呼唤。
男子回头望,起身露出笑容,“阿姐姐夫,嘉宁,嘉言。”
质朴的书生便是鲁微,鲁氏唯一的弟弟,亦是鲁氏商行真正的掌权人。鲁微是鲁家收养的孩子,但姐弟二人感情一直很好,并未因血缘不同而有生疏。
任谁也想不到,表面看起来就像个穷书生的鲁微,实际是个家财万贯、心狠手辣的生意人。
他常年在外行商,家产愈丰,便是鲁氏如今也不清楚家中生意真正到了什么地步,只知富贵非凡。
虞嘉言最怵这舅舅,激动了一瞬,想起往年舅舅对自己毫不留情的狠手,立刻瑟缩地往回站了站。
嘉宁也没好到哪儿去,鲁微上次回家已经是三年前了,那时嘉宁不大不小,没挨过他的揍,但看多了舅舅笑眯眯教训兄长的模样,久而久之也在心中留下阴影。是以她虽然最得鲁微疼爱,但心中也是敬畏有加。
这会儿,嘉宁又躲到了赵王身后,捏着他腰间布料,下意识认为能和舅舅对抗的也只有总是凶巴巴又严肃的王爷了。
鲁微笑意微滞,没想到惦记许久的外甥外甥女都这个模样,不由摸了摸鼻,小声道:“已在笑了,莫非我看起来还是很凶么?”
小厮仔细瞧两眼,打了个哆嗦,心道:您笑起来比不笑还可怕。
生意人很会自来熟,鲁微满面春风般的笑容,上前两步,“久闻赵王殿下大名,除暴安良,秉公无私,乃我大周战神,实在敬仰已久。鄙人鲁微,虞夫人乃在下长姐。”
赵王颇为高冷地嗯了声,他对待旁人向来是这模样。
鲁微笑了笑,抬手就要让嘉宁出来,但他手刚动,不知怎的,似乎瞥见面前的赵王换了个方向,刚巧挡住了?
鲁微心中狐疑,再次对宝贝
', ' ')('外甥女招手。这次他看清了,的确是赵王再度换了姿势,把嘉宁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
他有这么可怕么?鲁微想,这画面怎么那么像护着小鸡仔儿的母鸡。
嘉宁颇为得意地眨眨眼,对舅舅露出带着酒窝的笑,看得鲁微心痒痒,很想捉过来捏一捏。
鲁微笑,“嘉宁与王爷大婚时尚在海外,舅舅未能及时收到消息,也没能观礼,今日特来给你赔罪。”
他一抬手,众人这才注意到院中不知何时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皆用红布遮盖。响指之下,红布被一一掀开,霎时间,整个王府的人都被珠光宝气给闪瞎了眼。
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是小意思,看看那足有一丈高的血珊瑚,再看看那比鸽子蛋还要大的夜明珠,再瞅瞅那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鲛纱……
管家记起当初清点王妃嫁妆时受过的冲击,默默道:不愧是一家人,这品味一模一样。
不明所以的仆婢看向鲁微和虞家一家人的目光立刻不一样了,没想到啊,王妃娘家家底如此丰厚,这怎能简单说是个小商户。
鲁微一时顺嘴说出爱称,“宁宝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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