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
谁也没想到,驰骋沙场多年,威名赫赫的伏老将军,竟会是这般死去的。
傍晚,西河大军鸣金收兵,激战了一日的城头缓下来。伤兵被迅速抬下,血腥斑斑、火光焦色处处的城头上,兵士正各自归拢,将军们令清点伤亡情况。
解辛持旨而至,竟解了伏老将军主帅一职,小人高高在上,令将其押解回府。
伏老将军错愕后,仰天大笑,笑声悲愤,年岁已高的七旬老人,气血翻涌之下,竟一头栽倒在地。
四朝元老,征战无数,曾救先帝于危难之中,忠心耿耿威名赫赫,未曾马革裹尸,竟被一道黑白不明的圣旨和奸佞当场气死。
众将士哗然。
消息传至东城城头,刘檀大怒:“奸佞当道,奸佞当道啊!”
他想骂的还有萧太后,只众目睽睽之下,傅缙及时制止了他。
傅缙面上也现出极愤怒之色。
虽人各有志,只伏老将军确实是他极敬佩的人物,又颇照拂传授不少经验,老将军是他为数不多真心敬仰的。
现在却!
如此朝廷,有何救药?!
心下愤愤,二人正要往南门赶去,谁知此时,城下骤响起“咚咚”金鼓,已退去的西河大军在夜色遮掩下再度卷土重来。
傅缙喝令:“众将士听令,全力拒敌!”
敌军卷土重来,自然是迅速指挥将士抵挡的,只可惜军心大乱,竟被敌军趁机攀上城头 刘檀大怒:“他奶奶的狗崽子!”
眼见一边大乱,敌军顺云梯攀爬而上,他怒喝一声,亲自冲上去杀敌。
傅缙提到砍翻几个,他连连喝令,指挥将士用藤盾顶住火箭,将云梯堵住,火油滚石齐下,将攀登的敌军强行压回去。
西河大军攻势突如其来且猛,好在诸将反应及时,稳住阵脚。只这时西河大军攻势却缓了,主力后撤,只剩“轰轰”的檑木撞门声和零星喊杀声。
夜色沉沉,浓重的黑霭中,西河大军凝而不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傅缙隐隐察觉不好,风雨欲来,似有阴云无声笼罩,盯了城下黑憧憧的西河军片刻,他当即招来秦达:“立即聚拢将士,随时待命。”
秦达已被调到左领军卫,任傅缙的副将,闻言心下一凛,立即道:“标下领命。”
秦达匆匆下去,聚拢安排左领军卫的军士。
傅缙立即回头,吩咐冯戊给留守在吉祥巷的赵禹青木等人传信,随时按原定计划撤退并藏匿。
他又道:“立即遣人回府,告知少夫人,说今夜或明日,很可能生变。”让她做好准备。
望一眼镇北侯府方向,傅缙本欲多嘱咐几句,不想远远却见有中军传讯兵奔他而来,“去吧。”
冯戊领命急急去了,那传讯兵也奔至近前,原来的是临时任主帅的傅延请主将前去议事。
这个不能拖延,各自交代了副将,傅缙和刘檀匆匆往南城城头去了。
入了城脚跟的临时帅帐,诸将坐下,傅缙叹了一口气,“我知诸位心绪不佳,我亦然,只不论如何,这京城确实得守住的。”
作为萧太后心腹,众将本对他有迁怒情绪,谁也不肯言语,但这般恳切一番话,傅延这监军也是极称职的,静默半晌,有人硬邦邦道:“京城城池坚固,伏老坚守城门,城头拒敌之战策已极佳,无需调整。”
傅延也不打算调整,但眼下军心浮动,将士情绪不稳,他暂代主帅,急切需要平复和安抚。
烂摊子不好收拾,傅延又缓声陈明厉害,恳切说了一番话,效果勉强还行,但众将情绪到底不高。
“西河军未散,傅帅若无事,我等告退。”
“去罢,劳诸位多费心。”
众将纷纷站起,离了主将,傅缙最后一个,出门前,他顿了顿,回转过身。
端坐在长案首位的傅延难掩疲倦,议事厅内灯火通明,他眼下青痕十分清晰,素日严肃的面庞添了憔悴,眼内血丝明显。
曾几何时,这个他童年仰望崇拜的父亲,他已比对方都还要高一些,他年轻矫健,而对方已至中年。
曾经以为无所不能父亲,今傅缙十分有信心,他手上的事情自己做得绝不会比他差。
崇拜,濡慕,愤怒,怨怼,压抑在心底的情感翻涌,纠缠在一起,他已分不清,他对这位父亲究竟是爱是恨。
“何事?”
傅延捏了捏眉心,睁眼却见长子未走,便问。
傅缙缓步行过来,在距离傅延一丈处停下,他也没坐,沉默半晌,他忽然问:“这些年,你可有想过我的母亲。”
有些话,压在心中已多年,他以为自己不会说出口,但此时此刻,他预感会有大变,西河王必有后招,他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会对局势有什么影响?
或许,还和之前一样,京城稳守西河王只是无用功。
又或许,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从此他将坚定往自己选择的方向而去。并与他的父亲,背道而驰。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问了。
傅延一愣,顿了顿,他道:“谁也没忘你的母亲,我百年后与她共穴,她的排位在宗祠内,受着傅氏香火。”
挑不出理来,很正确答案。
傅缙挑唇笑了笑,父子对视片刻,在傅延开口前,他道:“你知道,我母亲是被人毒害的吗?”
很多年前,他就想质问他父亲这句话,每一次见对方和楚姒并肩亲昵,这种感觉就要更强烈一分。
到了今日,他很平静地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