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楚玥的话题上多作停留,眼下还另有大事。
很快,几个得用幕僚心腹,还有楚温楚雄二人都匆匆赶来。楚温收敛了怒愤,专心听父亲说话。
书案上摊开一张明黄圣旨,楚源凝视片刻,“我们是奉诏还是不奉?”
新建的小朝廷下诏,令勤王诸州火速前往汇合,昨日傍晚接到的,该怎么样今天得下决定了。
幕僚田思皱眉:“这继位之事太过草率,小朝廷算不得正统啊。”
说是小朝廷,其实也就是淮阳王的班底,只不过因为徐皇后,给拉上一层名正言顺的皮子。
实话说,是很招人诟病的。
但他们也很难,实在是退不得,奉诏勤王而来,如今西河王仍在,京城沦陷,打道回府即是不忠。
不忠于大梁,这刺史还怎么做?
好在,楚源也没打算过退,“如今先帝驾崩,皇家嫡脉断绝,诸藩争锋之势已成,将来必决出一位新主啊。”
危机往往伴随转机,这还是个大转机,他缓缓道:“若是成功投了新主,享从龙之功,楚氏重登巅峰,就在眼前。”
楚源双目乍亮。
楚温一急:“父亲,不可!”
“胜者为王败者寇,如今乱像纷纷,局势万变,即便是那占据京城的西河王,难保也不会被群起而攻致倾覆啊!父亲,楚氏兴复不易,绝不可以冒此大险。”
稳妥为上,明哲保身,不管谁上了位,他们楚家仍安在,仍任邓州刺史。
纵观诸藩,谁能保证可笑到最后?
楚源缓缓点头:“伯安此言有理。”
他赞同长子的话。
局势万变,楚氏兴复不易,绝不可以轻易冒险。
慎之又慎是必须的,所以他从不打算一开始就投靠谁,得看定了,看准了,再下手。
楚雄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也觉得这么早投人不合适,只不过,眼前怎么走得拿出个定论来,不能再拖了。
该商议的,这一昼夜已经反复商议过了,沉吟片刻,楚源看圣旨:“我们听旨。”
想破解眼下的这个尴尬局面,唯有听旨。
虽小朝廷实际上是淮阳王建的,但有徐皇后有小皇帝在,招不招人诟病的都师出有名,他们是大梁臣子,听命于朝廷有什么不对?
这是最循规蹈矩的举措了,待到日后看好了哪位,再另行决断不迟。
“行了,明日拔营,前往陈州。”
楚源缓缓拢起那卷明黄圣旨,将其拿在手里,垂眸扫了眼。
此趟陈州之行,最好还能结交拉拢一二州府,壮大手上的筹码,以图日后。
……
楚温出了父亲外书房,微吁一口气,他素知父亲志向的,又一回及时劝住了。
不过他心里也知父亲应是在观望,日后还得努力。
也不知该怪谁,叛逆的西河王?猜忌心重的萧太后?反正楚家是被卷入这趟浑水。幸好暂时稳住了。
闺女应是记挂的,他得给她报个讯。
楚温匆匆回房,飞快手书一封,递给楚安,“再遣个人,换身衣裳送到城里去。”
他还不知道闺女身在何处,不过信送到城里赵氏商号的店铺总不会错的。
……
确实错不了,两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楚玥手上了。
忙忙拆开一看,她长长吐了一口气。
第一封信父亲说,楚姒确实回来了,愤怒斥对方的一番后,他告诉女儿,自己已心生提防,做了布置,另外还去信邓州叮嘱她母亲,让她放心。
然后,又让她在外好好照顾自己,不许逞能,若不妥,他派人接她回家来。
楚玥彻底放下心了,父母心有防备就好,楚姒现在依仗尽失,连大部分嫁妆为没能拢回手里,没人没物,也无法取得祖父的支持,只要心有防备,基本不怕她使什么下三滥手段。
再看第二封信,则说家里打算听旨,先赴那小朝廷,她祖父听了劝,未生投靠谁的心思。
那就好,以邓州目前这个处境,最好的确实是听旨了。这虽是淮阳王的意思,但确实算是皇帝旨意,大梁臣子听旨有理有据,只要不沾不靠,也不和淮阳王过从甚密,将来便是淮阳王败了,顺势脱离也不引人瞩目。
她心里轻松,唇角微翘,才要把信笺放好,忽听一阵沉稳脚步声,两帐相连处的帐帘一挑,傅缙大步进了来。
她想吐槽,这野外扎营就是这点不好,就在泥地草地上,脚步落地,都没啥声息。
她坐在大樟木箱充当的临时镜台上,木箱就在门帘这一侧,傅缙一进来就看见她的。既如此,楚玥也不遮掩,大大方方折叠好信笺,塞回封皮,再搁进大箱里头。
高大的男人行至她身畔,双手习惯性圈住她的腰,傅缙看着她叠信,神色有些淡,不过他没吭声说什么。
这样就好,楚玥也没要求太多。
放好了信,用帕子抹了抹手,她抬手解头上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