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欢喜犹在,唇角微翘,双目亮晶晶,正一瞬不瞬瞅着他。
傅缙也就愉悦了起来,那点子郁闷暂被他抛在脑后,笑道:“都好了。你呢?要回府了么?”
“还差一点,你等等我,很快的,……”
……
青木回到居处。
他在赵宅有一个独立的跨院作为居所,正房厢房抱厦样样齐全,不过他不喜欢喧闹,里头除了几个固定时间洒扫浆洗的仆役,平时无人走动,很是安静。
“青爷,浴汤已备妥。”
楚玥命人日日洒扫不得懈怠,屋里整洁得很,熏笼早已燃上,暖烘烘。
青木立在槛窗之前,“下去。”
房门掩上,脚步声渐远,青木推开半扇窗,寒风灌入,他恍无所觉,举目远眺。
这一扇南窗,虽相隔屋宇重重,却正正是对着楚玥外书房方向。
他怔怔遥望,右手三指轻颤了颤。
仿佛还能感受织物的柔软,接过帕子时,不慎轻触了触她的手,微暖柔软,指尖仍残留当时那温度。
他是孤儿,有记忆以来就长于赵氏,他视赵太爷如主如父。十五岁那年,他就成为家卫首领,能贴身护主,他很高兴,忠心耿耿多时如一日。
他这种平静的生活,在十七岁时被打破了,主子很兴奋地告诉他,自己将来要传家业于外孙女,让他学习商事,好将来辅助她,并替自己保护她。
他无所不应,努力学习,同时难免生了一些好奇。
青木第一次见楚玥时,她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女孩,一身粉色的小襦裙,两个乌油油的小揪揪,小大人般对他说:“青木哥哥,我是宁儿。”
笑容甜甜的,一点浅浅的小梨涡,他一贯沉静的脸庞,也不禁露出一丝笑。
他对老主人锵声起誓,此生必殚精竭虑,辅助守护小主人。
从此,他和她一起学习,她每次出来,他总会陪伴在她身边。他学习进度比她快,实践比她多,出于早日磨合,他还负责指导她一部分的功课。
他恭恭敬敬,万分认真,自应诺老主人那一刻,他眼里就只有赵氏商号,只有她。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种辅助守护似乎悄悄发生了一点变化。
小女孩不仅仅精致漂亮,她还很聪敏,举一反三,与他极亲厚。她渐渐长大了,从一个小女娃儿,长成一个妙龄少女。
也渐渐地,从他的眼里,入到他的心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他发现,已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短暂的异样过后,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他这辈子都会守在她身边,竭力护她,为她分忧解难。
他会将这份情感深藏在心底,看她婚配许嫁,然后接手商号,诞育儿女。
岁月流逝,他始终守卫在侧。
这样就很好了。
是的,青木从未打算表露情感,因为他从不觉得自己配得上她,哪怕一丝一毫,他的小主人。
守护、看她嫁人生子,和乐一生,已极好。
不是吗?
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一直这么过来的,青木以为自己能这样一辈子走下来,默默的,不会变了,
但谁知,最近这份深藏的情感,却有了一些浮动。
细细探究,这变化是起于年初,楚玥和傅缙关系大幅度好转之后的。
他固然是盼着主子好的。
只是,傅缙虽出现不多,但每每和楚玥相处,二人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后,言谈举止不经意间总多了一丝亲昵。
旁人察觉不出,只青木极熟悉楚玥,又关注,一种由隐晦情感带出的敏感,让他很快察觉其中不同。
如平静湖面荡起涟漪,一丝丝隐隐涩意,慢慢地渗透,沉浸在心头。
寒风拂面,槛窗“咯吱”轻响晃了晃,忆起傅缙那锐如冷电的目光,青木手下意识一握,那方丝帕却已不在。
他闭了闭眼,苦笑。
……
青木心有旁骛,是经不住楚玥劝说休假了三天,但他却未曾能安眠。
不过他有武艺在身,又年轻,面上倒看不出来。
只是这不包括楚玥。
青木熟悉她,她也熟悉青木,他眼下微微泛青,眸中隐带些许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
“青木你怎么了?”
她蹙眉:“这几天不是让你好好歇息么?”
是不是又偷偷处理公务了?她是很忙,但也不差这几天了。
“年轻固然精力旺盛,但这人也不会长久都年轻呀,现在透支了,日后就得吃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