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见她同意了,面上是压不住的欣喜,急忙将她迎上了马车,风风火火地就驾车走了。
马车远远地驶过乡间的小道,扬起尘土,只留下两道车轮碾过的印子。
周府后院,周显恩还坐在书房,抬手轻咳了一声,耳边忽地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只当是送膳的丫鬟,他刚想让来人下去。却在脚步声更清晰后,挡在唇畔的手一僵,眼中露出几分讶然。
是她回来了。
他沉了沉眼,若无其事地翻着书页。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周显恩的手指捻着书页,迟迟没有翻开。
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推开,周显恩身子一僵,浓重的阴影被透进来的日光推散了一些。谢宁就从门外进来了,手里还端着托盘,青花瓷碗里飘着浓浓的药味。
她站在门口,瞧着屋内的陈设,一瞬间有些恍惚。明明离开不过几日,现在却感觉她走了许久一般。有些熟悉的陌生了。
窗台边的软榻上,丝衾还规规矩矩地叠放着。花瓶里的桃花早就枯败了,却没有扔出去。一切和她走之前都一样,却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周显恩没说话,只是自顾地看着书,有些微妙的沉默慢慢蔓延开来。她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良久,她才闭了闭眼,暗暗呼了一口气,提着步子往书房去了。她有些不安地攥紧了手里的托盘,低着头道:“将军,我给您端了药过来,您喝了吧。”
说罢,她就将手里的托盘放到了他旁边,收回手,贴在身侧,拢了拢鞋尖。
“你还回来做什么?”周显恩生硬地开口,看都没看她端过来的药碗。话刚说完,他又沉了沉眸光,似乎有些不自然。
听着他冷漠疏离的话,谢宁喉头一哽,心中又泛起了些酸涩之感。
她果然不该来的。
饶是如此,她还是低着头,忍着泪意:“秦风说您的病情加重了,我回来想看看您。既然您没事,那我现在就走,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您了。”
听着她带了些哽咽的声音,周显恩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握着书册的手收紧了些。
不知为何,听她说再也不回来了,他心里慌乱了一瞬。
见他始终头也不抬,也不肯多跟她说一句话,谢宁勉强笑了笑,就转身出去了。
书册落地的声音响起,谢宁身子一僵,脚步被迫停了下来。温凉的触感传来,她的手腕便被人握住了。
她愣愣地转过身,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得周显恩推着轮椅到了她身旁,右手握着她的手腕。低着头,瞧不清面色,只能看到鸦色的长睫在微微颤抖。
他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腕,墨色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谢宁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都僵硬着,见他也不说话,好半晌,她才别过眼,轻咬唇瓣:“将军,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我姨母会担心我的,”
她动了动身子,想将手抽出来,可握在她腕上的力道却更加紧了些。她眉尖拢了拢,有些不知所措的无力感。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刚刚还要赶她走,可现在又困着她。
她侧过身子,望着窗外,轻声道:“你弄疼我了。”
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松了松,她正要挣开,却忽地听到周显恩开口了:“留下来。”
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如烟似雾,却在寂静的房间内,清晰可闻。
谢宁低下头,却见得周显恩眉眼清冷地看着她,见她好半晌不说话,他沉了沉眸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过是片刻,握在她腕上的手松开。
凉意爬上他刚刚握过的地方,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得周显恩俯身剧烈地咳了起来,肩头颤抖。他抬手掩面,从指缝间却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唇瓣隐隐染上了些血色。
谢宁吓得面色一白,急忙弯下腰,为他拍了拍背,慌乱地盯着他的脸,焦急地问道:“将军,您怎么样?”
周显恩还在咳着,捂着胸口,似乎极为难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宁都快急哭了,眼眶红通通地:“我……我该怎么办,将军,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好受一些?您别吓我啊。”
周显恩的手还挡着脸,虚弱地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药碗。
谢宁急忙转过身,去将药碗给他端过来,却在转身的时候,原本还咳得虚弱无力的周显恩,面上却丝毫没有痛苦的神色了,嘴角反而勾起了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看来,他这病,偶尔还是有用的。
谢宁端着药碗蹲在他面前:“将军,您快喝药。”
周显恩依旧假意咳着,只是余光望了望她手里的药碗,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这药味,真是难闻。
但是见得谢宁都快急哭了,他还是点了点头。
谢宁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将身子凑近了些,用调羹舀着药,一口一口的喂他喝。周显恩躺在轮椅上,半合着眼,只有她的汤勺喂到嘴边的时候才张开一些,眼神却是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脸上。看到她面上焦急的神色,他眼神微动,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幽深了些。
她刚刚明明还在生气,可看到他发病了,却还是这样担心他,都快急哭了。
真是傻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他的心头忽地涌动出一些他自己都预料不到的冲动,几乎在瞬间就将他的理智淹没。
谢宁不知他在想什么,正要将药喂给他,却见他忽地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谢宁抬起头有些不解的道:“将军,快些喝药啊,只剩一点了。”
周显恩看着她没说话,目光落在她的药碗上,不冷不淡地开口:“太苦了,不想喝。”
谢宁一噎,心里有些焦急,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可是周显恩抿着唇,丝毫没有再喝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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