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了撇嘴,不满地斜了季彦的背影一眼,也扛着银枪转身走了。
……
河边,季彦正提着一大桶衣物慢腾腾地往回走。这些都是和他一个营帐的那些人的衣物,他每日都得负责帮他们洗好。他刚刚穿过林子要回去,迎面又撞见了之前吩咐他洗衣服的那些人。
“臭哑巴,拿去洗了。”为首的那人瞧了一眼他手里的木桶,将肩上搭着的战袍直接扔到了他的脸上,袍上的污泥弄脏了他身上的衣服。
他刚刚说完,身旁那群人也把上衣脱了下来,纷纷扔到了季彦身上。
“今儿下午之前给洗完,明儿我们还要穿的。”
季彦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把那些衣服一件一件地捡了起来。为首的那个人走了过来,冲他伸出了手:“今儿个的保护费该交了。”
季彦摇了摇头,将袖子抬起来,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唯一的一枚铜钱已经在昨天给了那个红袍少年了。
见他没钱,站在他面前的那人脸色一下就变了,当即就要抬脚去踹他:“你他娘的把钱用哪儿去了,到底长没长记性?你这样新来就得把所有的钱都给我们做保护费,这是规矩,懂么?”
他刚要抬脚踹过去,就听得一声不屑地嗤笑,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哟,小爷倒是不知道,原来咱们这儿还有这样的规矩?”
那人停下了脚,警惕地抬起头:“谁?”他四处望了望,就在头顶见着了一个坐在树上的红袍少年,他仰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瞧着地上的众人。
那人正要发火,旁边就有士兵悄悄靠了过来,小声地提醒道:“威哥,这红衣服的小子好像来头不小,咱们要不就别惹他了。“
那叫威哥的人不悦地皱了皱眉,上面有人又怎么了?在军营里比的就是谁的拳头更大。不过他虽然心里不屑,却也不傻,面上还是放缓了语气:“我们教训新人而已,这是我们的私事,就不用你多管了。”
说着,他就准备把季彦带到别处去教训,可树上的红袍少年把嘴里的狗尾巴草一吐,抬手指着季彦,漫不经心地道:“那就不巧了,这小子,是本小爷罩着的。”
莫说是威哥,连季彦都微睁了眼,碎发掩映下的眸光有些发愣。
威哥扯了扯嘴角,指着树上的红袍少年,嘲讽地笑了一声:“小屁孩,我劝你识相点,别多管闲事,小心回头哭着说哥哥们欺负你。”
那句“小屁孩”一下子就让红袍少年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眼神也从漫不经心变得狠厉。他双手握着树干,瞧着威哥,冷冷地开口:“你,死定了。”
还没等威哥反应过来,就见得一道红色的身影跳了下来,当即就是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猝不及防被人打中,威哥吐一口血,眼中的阴郁也被激发了,当即也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挥着拳头就冲了过去。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那红袍少年虽然年纪小,可出手毫不留情,招招都是把人往死里打。威哥被他一脚踹翻在地,当即就冲着身后那群看傻了的士兵大吼:“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上!”
听到他这样说,那群人也跟着围了过来,红袍少年不屑地嘲笑了一声,压根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不多时,地上就倒了一片人,个个抱着肚子哀嚎了起来。
红袍少年踩着威哥的手,睨眼瞧着他,恶狠狠地道:“我说了,那小子是我罩着的,再让小爷看到你们这群杂碎使唤他,我就剁了你们的胳膊。”
他说着,脚下用力,只听得一阵骨头错位的声音。趴在地上的威哥疼得跟杀猪一样惨叫了起来,涕泗横流地求饶着:“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爷爷,你就放过我们吧。”
红袍少年似乎很满意他这个态度,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得一道严厉的呵斥声:“你又在这里聚众闹事,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长记性!”
听到这声音,红袍少年身子一僵,慢慢地回过头,就见得一个铁甲银盔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身旁还站了个十七八岁的男子。那男子偷偷冲红袍少年挤了挤眉眼,又指了指身旁快要气得火冒三丈中年男人,用眼神示意他快点乖乖认个错。
在军营里是私下禁止打架斗殴的,不管什么缘由,双方都得军法处置。那十七八岁的男子颇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弟,上回刚被他大伯父吊在树上打了一顿,这回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可红袍少年只是别过眼,余光一扫,见到被他踩着的威哥,就更加看他不顺眼了,脚下暗暗用力,却是用眼神警告他不准出声。
他瞧了一眼不远处气得胸膛都在起伏的中年男人,颇有些烦闷地挠了挠头发,烦死了,又被抓到了。
……
两个时辰后,红袍少年抬了抬眼皮,瞧着头顶那颗熟悉的歪脖子树,还有捆在自己手上的绳子,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上次吊了他三天三夜,这回恐怕不知道要吊多久。好在他爹念在两边都有错,就没有抽他鞭子了。
他漫不经心地斜了一眼旁边同样被吊着的季彦,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他收回目光,随意地看着前面,道:“你是不是傻啊?打架的是我和那群杂碎,你又没动手,上赶着认什么罪?”
他爹本来没打算罚季彦,他偏偏要站出来领罚。红袍少年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常年习武,又经常被吊着打,早就习惯了。季彦这么个瞧着就弱不禁风的人,怕是吊不了半天就要晕过去了。
一直低着头的季彦动了动眼睫,没有说话。
良久,久到红袍少年都在想自己跟哑巴说什么话,才听到一阵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谢谢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