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的步子一顿,整个人拢在阴影里,似乎侧了侧身子,冷冷地开口:“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么?”
那女子一见事情有转机,立马抬起头,坚决地道:“愿意!”
沈珏的身子似乎一僵,随即嗤笑了一声:“空口说白话的人,我见多了。你拿不出诊金,那就拿命给我试药,这样,你还愿意?”
那女子毫不犹豫地道:“愿意!”
沈珏没有说话,在阴影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抬了抬手,转瞬就消失在回廊下了。
那女子愣在原地,不知他这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却见旁边的几个下人道:“姑娘,别跪了,您家表哥有救了。”
说罢,那几个人就将担架上的年轻男子抬了起来,那女子睁大了眼,唇瓣颤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看见面前伸过来的手帕,她才回过神来,对着谢宁,扯开嘴角笑了笑:“多谢您。”
谢宁点了点头:“沈大夫医术高明,既然答应了救治您家表哥,您尽可宽心。”
那女子哽咽着“嗯”了一声,还在连声道着。谢宁也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一路搀着她往府里走了。
“不知您如何称呼?”谢宁随意地问了问。
那女子声音哭得有些嘶哑,却还是悦耳的:“我姓段,名轻雪,夫人叫我轻雪就好了。敢问夫人您如何称呼?”
谢宁点了点头,也道了姓名:“我姓谢,单名一个宁字。”
“多谢您了,谢夫人。”那女子又冲她福了福身,这才继续往前走。谢宁一路扶着她,便去了厢房住下。
第81章 道歉
段氏的表哥已经送到了药房, 因着沈珏医治病人的规矩多,不喜欢让旁人打扰。段轻雪本还想远远地去守着,可她自己舟车劳顿, 之前一阵哭闹, 也是伤了身。谢宁劝了劝,她才打消了守在外面的念头, 回了厢房休息。
许是因着谢宁帮她说过话, 她也便将自己的身份都说了出来。
她是兆京人,母亲早逝,父亲是镇里的夫子,可惜在几年前也因病而逝了, 只留下她一个小女子孤苦无依。最后实在无法,她在一年多前去投奔了她舅母,也就是她表哥家。没成想, 前些日子她与表哥出门采买,就碰到了小混混调戏于她,她表哥为了保护她, 生生被那几个混混堵在巷子打了个半死。
去了几家医馆都说五脏受损, 没救了。正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听说神医沈珏来了兆京,这才凑了所有的家底想过来求沈珏救命。
说完,段轻雪幽幽一叹:“还好神医是好人,肯救我表哥。否则,若是因我而害死了表哥, 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至于沈珏说要拿她去试药,她虽有些害怕,却半点也不后悔,也不觉得沈珏欺人。一向一诊千金的神医肯救她们这样身无分文的人,她已然很感激了。
谢宁听到她的遭遇,也是有几分感慨。本来好好地两个人,遇到这样的飞来横祸,也着实可怜。她虽是局外人,还是没忍住安抚了几句:“段姑娘,你不用自责了。我想你表哥也不想你如此有负担。而且有沈大夫在,定然会让你表哥逢凶化吉的,你且安心休息一会儿吧,你今日一定也是累着了。”
段轻雪听到她的话,抬眼瞧着她,眼中隐隐带着些水光,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夫人,多谢您。”
谢宁又将她从椅子上扶了起来,往床榻旁走去:“你且先睡一觉,等你醒来,说不定你表哥就已经好了。”
段轻雪由她扶着,也慢慢躺回了床榻上,谢宁为她拉了拉被子,道:“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段轻雪点了点头,眼中雾蒙蒙地。谢宁冲她笑了笑,便转身出去了。
出门后,她瞧了瞧天色。耽搁了这么一遭,时辰似乎也不早了。她这才想起,好像周显恩还在碧落湖旁,也不知道他现在用膳没。她再不迟疑,便往碧落湖去了。
行不多时,远远地就瞧见坐在竹屋里的人。
几乎快要占据了半面墙的窗户被支开,露出周显恩的侧颜,他今日穿着墨色长袍,宽大的袖摆垂顺着轮椅的轮廓垂下。而面前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式,似乎有些凉了,连热气都没有了。
竹屋上悬挂的灯笼被湖风吹得四晃,让他的身形明灭不定。
谢宁疑惑地眨了眨眼,他竟然还没有用膳。想着,她就推开门进去了,直接在他面前坐定,一面理着被压皱的裙摆,一面有些惊讶地道:“将军,这么晚了,你怎么没有用膳啊?我瞧着这些菜都凉了。”
她好像是在前院耽搁了很久,都忘了回来用膳。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只有湖风吹进来的声音。紧接着周显恩冷冷地开口:“你也知道很晚了?”
谢宁本还没觉得什么,可听着他的语气不大对劲,她急忙抬起头,瞧着他,却见他拉着脸,明显的不高兴。
“将军,怎么了?您是不高兴么?”她讷讷地开口,不知道他为何不高兴了。
周显恩斜了她一眼,一脸冷漠地道:“没有。”说完他就将目光别开了。
谢宁一怔,抿了抿唇,可他语气明显是不高兴。她赶紧想了想,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又排除了一下他是什么时候不高兴的,想来想去。好像就是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一回来他就不高兴了。
难道是因为她回来太晚了,或者因为菜凉了?
她目光躲闪了一下,赶忙笑了笑:“将军,这些菜都凉了,我去给您热一下,然后我们用膳好不好?”
她正准备动手,却听得周显恩生冷地道:“不用,我不吃。”
谢宁端起盘子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绕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袖子问道:“将军,您为何生气了?”
周显恩别过眼,没看她,也没说话。
谢宁又转了转,转到他面前:“是不是因为菜凉了,您生气了?”
周显恩又别过眼:“我说了,没生气。”
谢宁皱了皱眉头,这哪里是没生气,简直是气大了。她实在想不通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只能又往他眼前凑了凑:“您说说嘛,为什么不高兴。”见他不理人,她只得换个话题,“咱们不是说好了看奇景么?那咱们先吃饭,吃完了就去等着看,好不好?”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周显恩的脸色更差了。他忽地眯了眯眼:“你看看这天色,今晚这奇景还能来第二次?”
谢宁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透过大开的木窗,就见得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似乎已经很晚了。而且他说第二次?
她微睁了眼,有些惊讶地问道:“将军,难道刚刚您看到了?”
周显恩没理她,湖风吹得他散乱的墨发轻轻晃动,可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谢宁。
是她说的,晚上一起用膳,然后就去等奇景。他还特意钓了这么多鱼,等了大半夜,菜都凉了,人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