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乌云压顶,林子里的翠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雨越下越大了,冲刷着地上的泥洼,显得浑浊不堪。
……
沉鱼山庄,周显恩刚刚泡完药浴,手里还捏着沈珏新研制的药丸,他略歪了头道:“这个就是最后一颗了?”
沈珏手里还握着医书,随意地翻开了一页,头也不抬地道:“你倒是想得美,不过你能熬到现在,也差不多了,这颗药的毒性我加了很重,按理说可以压下你体内的毒。不过还需要在我这儿多待一个月,慢慢调节你的身体,否则你现在吃了这药,体内的毒也只是一时被压制,更大的可能是两种毒一起反噬,到时候你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显恩扯开嘴角,不屑地轻笑了一声,不过他还是把手里的药丸给放到了盒子里。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看到浑身被雨水打湿的秦风进来了。似乎是一路用轻功疾驰而来,绕是他,整个胸膛都因为喘不过气而剧烈地起伏着。
“干什么,跑这么急?”周显恩拢了拢袖袍,将木盒放在桌上。
可门口的秦风还没开口,眼眶就红了,哽咽着道:“爷,不好了,有人……有人挖了季爷的坟,尸骨被人盗走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跪了下来,眼泪从紧咬的牙关流下。
周显恩睨眼瞧着他,眼中杀意滔天,一字一句地道:“你再说一遍?”
一旁的沈珏也扔下了手里的药草,气得胸膛都在剧烈地起伏,沉声道:“你快说,谁干的!”
秦风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爷,是曹国师派人干的,还留了信,说想要回季爷的尸骨,就让您去找他。”
周显恩整个人都颤抖着,眼中慢慢浮现出血色,握着茶杯的手收紧,生生将茶杯捏成了碎片,扎在手心,鲜血顺着桌子边缘淌下。
曹无衣,竟然敢挖了季彦的墓。
“他找死!”
第88章 真相
暴雨如注, 顺着爬满了青苔的砖瓦一直冲刷到地上。雷声交加,四周的窗户被风来回拍打着,吱呀作响。
周显恩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手的鲜血, 那血色似乎融进了他的眼中, 猩红一片。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却是冷得像冰渣子一样。
“去, 备车。”
既然曹无衣不想活了, 他不介意去亲自送他一程。
周显恩推着轮椅就要出去,沈珏攥紧了手,虽被玄铁面具遮着脸,可他的眼里却只有滔天的恨意:“他敢动季彦, 我要杀了他!”
周显恩低着头,没有说话。却是在沈珏动身的一瞬间,便僵住了身子, 一颗随手捡到的药丸落在地上,滚了几转才停下。
他被点了穴,只能坐在椅子上, 动弹不得。可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随即便成了更深的怒意:“周显恩,你做什么,快给我解开!”
周显恩抬眼瞧向他,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冷冷地开口:“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就别给我添乱了。好好待在这里, 我会把季彦的尸骨带回来。”他动了动眼睑,“我不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
沈珏闭了闭眼,忍下了酸涩之感:“我让你给我解开!”
他知道,周显恩又要一个人去犯险了。两年前是这样,如今他还是这样。
周显恩对他的话恍若未闻,推着轮椅就径直往外走。
“周显恩,季彦也是我的兄弟,你凭什么一个人去,你凭什么!”
沈珏还在怒吼着,可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雨声,周显恩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忽地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痛苦地闭上了眼,嘶哑着嗓子:“周显恩,你就是个混蛋……”
惊雷炸响,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被困在椅子上的沈珏。水渍汇聚在面具上,顺着下巴砸在青色的衣摆上。
……
城郊十里,锁云山庄,一身道袍的曹国师坐在正上方的玫瑰圈椅上,烹好的庐山云雾茶摆在身旁,他气定神闲地抬手抿了一口,正要将茶杯放下。
便听得门口有人禀报:“启禀国师,人已经到了。”
曹国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抬了抬袖子,面上带了几分宛如提前雕刻好的笑:“把大将军请进来吧。”
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响起,门口摆着的几座沉香木书架旁就慢慢拐进来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墨发披散,垂在身侧,唯有那双永远桀骜不驯的眼睛,似乎从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曹国师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他最讨厌的就是周显恩这副德行,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他虽是这样想着,但面上还是不想这么快撕破脸皮,总是要装个客套。可他话还没来及的开口,一阵破空一声响起,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大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什么东西插进柱子的声音。
随即,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面颊有些火辣辣的疼。他抬手摸了摸侧脸,只摸到了血迹。
“我今日的心情因为你,很糟糕。所以你今日要么把季彦的尸骨交出来,要么让你去给他陪葬。”周显恩眼尾带笑,手里的银针还泛着寒光。
曹国师掏出帕子,优雅地擦了擦面颊上的鲜血,怒极反笑:“周大将军觉得自己现在有资格和贫道讲条件么?”
周显恩要是真的那般有恃无恐,刚刚那根银针刺破的就是他的咽喉。
周显恩轻轻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宽大的袖袍垂在轮椅上,只是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曹国师。
曹国师将手中染血的帕子扔到了地上,似乎毫不介意面上的红痕,探手试了试茶壶的温度,随即皱紧眉头:“有贵客到访,连茶都凉了也不知道换么?”
他的话音刚落,角落里的下人便过来提走了茶壶。
曹国师双手叠放,斜靠在一旁的桌案上,挑了挑眉。铮然一声,像是弓箭拉满了弦,似乎只要他一声令下,屋里的人就会被射成筛子。
“周大将军,咱们也是老相识了,何必一见面就如此势同水火呢?想当年,你父亲都得恭敬地喊贫道一声仙长,就是看在你死去的父亲都面上,贫道也会将你当作晚辈一样疼爱。”曹国师抿唇轻笑,面上的皱褶活像砧板上被刀切割出来的纹路,他又道,“所以,今日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还请笑纳。”
说罢,他拍了拍手,屋外的院子里,立刻出现了几个侍从,一左一右从井里拉出了一个密封得当的陶罐,罐子上还沾染了陈土,似乎是刚从土里挖出来不久。
罐子仅用一根粗绳吊住,只要那几个拉绳的人放手,就会直接掉进井里。
周显恩看着那被悬空吊挂的陶罐,微睁了眼,眼底血丝遍布,藏在袖袍下的手都在颤抖着,几根银针更是生生被他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