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2 / 2)

那是季彦的骨灰。

周显恩低沉着眼,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你想要什么?”

曹国师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爽快,不过似乎也是在意料之中。两年了,他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当初,他拿着季彦的尸体去威胁周显恩毁了解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照做了。两年后,季彦都成了一把骨灰了,竟然还能让他如此不管不顾。

他是无法理解这些人的,不过他乐得见他们为了这些东西犯蠢。

“贫道想要什么,大将军应该清楚。既然你我都是明白人,也不必拐弯抹角了。”曹国师将身子往前倾,面上的和蔼在一瞬间消散无影,“贫道要你废了这双腿。”

周显恩低着头,闷笑了几声,声音带着嘲讽,直笑得肩头都在颤抖,曹国师被他笑得面色越来越阴沉。

他抬起头,还在轻蔑地笑着:“你不是自称能承接天意,有仙法护体么?怎么会怕我区区一个周显恩?”

曹国师握紧了手里的茶杯,面上的沉静差点在一瞬间破碎。他轻哼了一声,松开了手:“贫道如何,用不着你管,只要陛下相信,就够了。你在这儿多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你在外面的那位‘兄弟’,恐怕就要连骨灰都留不下来了。”

周显恩仰起下巴,眼里始终带着嘲讽的笑:“你这是狗急跳墙了?”

曹国师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拍桌子,院内埋伏着的侍从手持弓箭,拉满了弦,对准的是挂在水井上的骨灰罐。

“既然大将军如此高兴,我们就来玩个游戏,看看我这几个侍从的箭术如何,要是射中了彩头,”他咧嘴笑了笑,双手一拍,发出啪的一声,“那场面可真是好看,贫道还没有见过有人骨灰洒出来的样子呢。”

周显恩握紧了放在袖袍下的手,眼神阴狠地看着曹国师的嘴脸:“你敢?”

曹国师似乎很满意看到他失态的样子,满足地往后躺了躺,气定神闲地道:“也许现在,你应该重新想想,你要用什么样的态度跟贫道说话。”

四面埋伏的弓箭手起码有上百人,几乎每一个人的箭尖都对准了周显恩。虽然他知道,曹国师不敢杀了他,但是他绝不会拿季彦的骨灰去赌。

“我要的是季彦的骨灰,你要的,无非是我的这双腿,我如你所愿。”周显恩冷着脸,语态平静,似乎身处险境的并不是他。

曹国师满意地笑了笑:“够爽快,你放心,贫道不会让你有性命之虞,不过是让这件事回到它原本的轨迹。你是坐在轮椅上的,那就一辈子都不要起来,直到你死为止。”他说着,眼中狠厉一闪而过。随即抬了抬手,“来人,把他的内力先给我封了。”

一左一右便有侍从过来,周显恩冷笑了一声,却见其中一个侍卫抬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周显恩随即便皱紧了眉头,弯腰吐出一口鲜血。

他艰难地抬起眼,脸色变得煞白,额头冷汗涔涔,只能握着轮椅扶手稳住身形。

一旁的侍从恭敬地道:“启禀国师,刚刚我已经封了他的穴道,暂时不仅无法动用内力,恐怕连动一下身子都难了。”

曹国师抚着山羊胡大笑了起来,似乎十分高兴。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在轮椅的周显恩,尤其是见他这般犹如困兽的模样,更是心情大好。

他慢慢地走过来,直到在轮椅前停住,怜悯地看着周显恩:“你不是目中无人么,怎么也有今日?”他俯下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周显恩,“贫道早就想杀了你,不过,看着你一辈子坐在轮椅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最让人痛快。”

周显恩往后靠了靠身子,声音断断续续:“别靠近了,你身上可真臭。”

曹国师冷哼了一声,困兽之斗罢了。他用眼神示意,便有人送来了一把匕首。他接过匕首放在手心把玩,却是忽地开口:“你说,贫道这一刀刀地割下去,你腿上的肉,得割到什么时候?”

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匕首,寒光闪过,照出他阴冷的眼神。

周显恩仰起下巴,好笑地看着他:“试试不就知道了?”

曹国师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一刀就扎进了他的膝上,衣衫破开,鲜血如注。

周显恩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仰头笑了起来,嘲讽地看着他:“第一次杀人吧?匕首可不是你这样握的,这一刀下去,割到骨头,刀刃会卷的,割不了几次,就得换一把匕首了,要不要我教你,该怎么做?”

曹国师见他挨了一刀,竟然还能摆出这副神情,面上的狠厉更深,手下用力,就转动了匕首。周显恩扯了扯嘴角,轻笑了一声:“你,没吃饭么?”

“大将军果然好气魄,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还有心思逞口舌之快。”曹国师抽出刀,满意地看着他腿上淋漓的鲜血。似乎这样,他所受的屈辱才消减了几分。

他似乎很乐意欣赏周显恩这副模样,甚至有闲情跟他聊起了往事:“你是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当年长林坡一战,迟迟没有援兵?最后你三千周家军统统被北戎的幽火活活烧死,你父亲、兄长万箭穿心。”

他咧开嘴笑了笑,“是贫道杀了来报信的人,我记得,好像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吧,年纪小,嘴可硬了。我把他一片一片的割了,死都不肯开口,还在喊着什么‘二哥哥会替他报仇’,可惜了,是个惹人怜爱的好孩子,最后也只能拿去喂狗了,好像,叫周显昭吧。”

说完,他就仰头大笑了起来,只笑得身子都在颤抖了。

周显恩抬起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袖子,眼中猩红一片,整个胸膛都在剧烈地起伏着:“是你……是你杀了阿昭!”

可他现在被封了穴道,浑身使不上劲儿,对于曹国师来说他的力道简直不堪一击,他随手一甩就甩开了周显恩的手,见到他如此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似乎才高兴了些。

他怜悯的看着周显恩:“不然你以为呢?可惜出现了一个拦路石,贫道千算万算,没算到,季彦竟然出现了。那个疯子,竟然拿自己的命破了北戎的后防,不然你早就死了。不过能看到你瘫在轮椅上,也是一大乐事了。

你就不该死,你就该活着一直痛苦里。贫道早就说过跟贫道作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们四个不是一直想着如何除掉贫道么?可惜你们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所以就先下手为强灭了你们。今时今日也是如此,你想翻身,想报仇,痴人说梦。”

周显恩看着他,重重地喘着气,似乎是想挣扎着站起来,可他每动一下,膝上的伤就会往外渗出鲜血,轮椅已经被染成了猩红色。

“谁让你们傻,早点归顺于陛下不就好了么?偏偏要扶持重华太子,是你们先动了陛下的逆鳞。可惜重华太子也是个扶不上墙的东西,不知是喝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主动承认是因为他天生不祥才惹来灾祸,导致周家军全军覆没。

陛下本是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你身上,让你给死去的周家军当替罪羊。虽然重华太子保住了你又如何?你不过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他以为你能救他出去么?他真是蠢到家了,还以为能靠你这个废物东山再起呢?”

曹国师仰头大笑了起来,拿着手里的匕首越靠越近,却是再一次对准了他的腿:“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你以为这件事是贫道一人就能所为的么?错了,是你们誓死效忠的陛下示意的。陛下需要的是一群忠心的看门狗,而不是功高盖主的周家军。这天下姓顾,不姓周,又怎能有周家军的存在。”

他说罢,手中匕首扬起,“痛苦么?哈哈,你越痛苦,贫道就越高兴。我知道你的腿没有知觉,不过等你看到自己的双腿只剩下白骨的时候,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当年,你敢拔剑杀我,今日,你才是任我宰割的鱼肉。”

周显恩一直低着头,肩膀颤抖,似乎已经是鱼死网破了。曹国是不愿意再与他多言,他说的这些就够毁了周显恩了。接下来他要让他一辈子在痛苦中度过。知道真相又如何,他杀不了他,也杀不了陛下,他只能一辈子活在黑暗,想报仇却报不了仇。

这样想想那些死去的人倒不算什么,他们就算不在那场战役中死去,陛下也会想方设法让他们死于非命的。

看到周显恩落到这个样子,他似乎是玩儿够了,抬起匕首就要杀了他。可他刚刚动手就听到了一声轻笑,随即越笑越烈,周显恩嘶哑着嗓子,像个疯子一样笑了起来,这笑声阴测测的,无端端让曹国师头皮发麻。

“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他说着,就将匕首刺下,和那匕首在离开的膝盖,不过寸许的距离便硬生生停下了,鲜血顺着匕首往下滴落,却是周显恩用手握住了那把刀,曹国师大惊:“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动?”

周显恩抬起眼,嘴角带着嗜血的笑,盯着他笑了一会儿,就直接从轮椅上起身,将匕首夺过,抵在了曹国师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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