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傅瑶却比当年要睡得轻了。
似是觉察到他的到来,眼睫颤了颤,随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
“是我,”谢迟有些懊恼起来,后悔自己扰醒了傅瑶,低声道,“还早,继续睡吧。”
傅瑶揉了揉眼,撑着坐起身来:“没事,也差不多到我该醒的时候了。”
她只穿了件月白色的中衣,许是半夜睡得不大安稳的缘故,此时衣襟已经散开来,半遮半掩地露出雪白的肌肤,以及其下藕荷色的小衣。
谢迟只看了眼,便立时移开了目光。
傅瑶也察觉到不妥来,咳了声,拢紧了衣襟。
微妙的气氛一大清早地弥漫开来,谢迟没话找话道:“我方才去了厨房,见着你先前说的雁鸣。”
“嗯,”傅瑶一边穿衣裳一边说道,“她格外勤恳,年纪虽小,可做饭的手艺却不错,银翘教她女红也学得很快,不像我……”
提起这个,谢迟不由得笑了。
早前在谢家的时候,他曾经突然奇想问要傅瑶给自己绣个香包,傅瑶支支吾吾地应了下来,可最后却是一推再推,将这事给糊弄了过去。
过了许久他又想起来,执意再要的时候,傅瑶才无可奈何地拿了几个出来,丢到他面前让他自己挑。
能看出来是尽力了的,但真算不上有多好,有两个甚至还透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惹得他笑了许久,最后虽然没有带出去,但却是都好好地收了起来。
傅瑶也想起当年这件趣事来,努力绷着脸,又横了他一眼:“还说呢,当初我为了那几个香包可是费了番功夫,结果一个都没用上。”
“都收着呢,等回京之后我就带,好不好?”谢迟一本正经地问道。
傅瑶噎了下,同他摆了摆手:“别了。就算你不介意,我也丢不起这个人。”
她倒是毫不怀疑,谢迟回去之后真敢将那香包给翻出来带上出门,但问题是她自己真不想丢那个脸。
两人说说笑笑的,傅瑶穿好衣裳后去梳洗,谢迟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候着。
见她在梳妆台前坐定后,谢迟忽而生出个想法来,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我来吧。”
傅瑶回过头,不大放心地看了一眼,这才坐正了。
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光滑柔顺,摸上去微微发凉,就像是上好的绸缎。谢迟执着梳子,不疾不徐地摆弄着。
她现在并不常梳什么复杂的发髻,常常是拿发带一束就了事,最多不过再编几个小辫子。谢迟依着她昨日的发式,没费什么功夫就打理好了,对着镜中的傅瑶问道:“怎么样?”
这耗时比傅瑶预想的要短了不少,她惊讶地挑了挑眉,对镜左右看了看,满意道:“还不错。”
等到收拾妥当之后,粥也已经熬好,配着爽口的小菜,十分开胃。
“这个是我到这边儿之后,自己学着腌制的。”傅瑶点了点碟中的小菜,神情中多了些得意,“寄柳说,我做的很地道呢。”
谢迟又尝了口,很是配合地夸道:“真厉害。”
他这话倒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耐心十足,又透着些宠溺的意味。傅瑶也觉着自己有些幼稚,没忍住抿唇笑了起来。
她先前总觉着,自己已经不像当年那么稚嫩,是个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大人了。
在旁人面前还好,可到了谢迟面前,却总是难免故态复萌。
第116章
闲云寺地处仙人崖山脚下,也称“千佛寺”,是北境盛极一时的古寺,源远流长。只可惜寺中石窟、壁画、经书典籍等物半数都毁在了当年的战火之中,被北狄掠去,寺中僧侣费尽心思,才保存了一部分下来。
傅瑶早前曾经随着虞寄柳一道往闲云寺去上香,看过那些残败的石窟壁画,深为惋惜。
当初谢迟夺回凉城,曾特地让人留意,寻回部分被北狄夺去的旧物,令人送回闲云寺,物归原主。也正因着这个缘故,闲云寺很是感念,还特地在寺中为他供了一盏长明灯祈福。
到了山脚下的小镇后,谢迟扶着傅瑶下了马车,笑道:“既然你先前来过,就烦请引路了。”
“你未曾来过吗?”傅瑶有些惊讶。
她上次来时,听人提起过谢迟归还寺中旧物的事情,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来看过的。
谢迟却摇头道:“不曾。那时太忙了,并没那个闲工夫。”
他早就听过闲云寺的声名,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让人留意办这事,但他也的的确确很忙,那点好奇心并不足以让他抛开正事来专门闲逛。
凉城地处要塞,昔年往来商贾大都要从此地过,夺回此地之后百废待兴,他得尽快理出个章程来才行。
在傅瑶来之前,谢迟从来没休沐过,除非身体不允许,不然都是扑在正事上。
没空,也没什么闲情逸致。
他并不曾多做解释,但傅瑶却还是明白过来,轻轻地牵着他的衣袖,含笑道:“那就随我来吧。”
如今来闲云寺的人并不多,与京城那边香火鼎盛的慈济寺更是没法比,但正是因此,尽可以慢悠悠地逛去。
谢迟在北境三四年,在凉城留过数月,可关于闲云寺的诸多故事,却还不及傅瑶知道的多。傅瑶拉着他的衣袖,一路上将自己听来的故事讲给他听,娓娓道来。
谢迟并不怎么信鬼神,尤其是家中出了变故之后,便再没烧香拜佛过。可看着傅瑶跪在佛前那诚挚的模样,犹豫了片刻,还是拈了三炷香,随她一道拜了拜。
求了平安符,捐了香火钱之后,傅瑶郑重其事地将那枚小小的平安符放在了谢迟掌心。
“我会收好的。”谢迟认真地承诺道。
及至离了正殿往旁处去时,恰好遇着个守着卦桌的小和尚,看起来百无聊赖的,见着他二人之后连忙问道:“两位可要来算上一卦?”
傅瑶连忙摆了摆手:“不要。”
若是旁的事情,她兴许会试一试,可眼下心中记挂着的是谢迟的安危,她却是半点都不想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