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父并不在乎傅瑶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只问道:“那你能出多少银子?”
“你准备将她抵给赌场多少,我就出多少。”傅瑶平静道。
若是早年,傅瑶兴许会因着这事气愤不已,可这些年见的多了,却是连生气的力气都不想多费,只想快些解决,然后离这样的人远些,最好是再也不要打交道。
姚父略一犹豫,试探着说道:“那就一百两。”
傅瑶嗤笑了声,并不理会他,而是垂眼看向一旁的盼娣。
盼娣原本是深深地埋着头,看着地面,察觉到傅瑶看向自己后,又回过头去看了眼自己的爹娘,咬牙下定了决心:“不是的……他输了五十两!”
为了五十两,卖掉自己的女儿。
听起来是件荒谬的事情,可却不独这一件,甚至还有可笑的。
姚父没想到向来沉默寡言的小女儿这时竟然会突然揭了他的老底,立时变了脸色,抬脚想要踹人。
一旁的兴宁眼疾手快,将盼娣拉开,又顺势绊了他一脚。
姚父没能站稳,直直地摔下去,撞到了台阶上,疼得呲牙咧嘴。姚母惊呼了声,连忙上前去扶,可却又被他不耐烦地给甩开,怀中的小儿子也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傅瑶冷眼看着这一家人,等到姚父起身之后,开口道:“五十两,若是要的话就签契约,不要的话就算。大不了就是我费些功夫,到赌坊那里将人买回来而已。”
哪怕从赌坊那里要人需要多费些银钱,她也不会多给眼前这人半分。
姚父揉着腰骂骂咧咧,见兴宁又上前来,却又忙不迭地后退了两步,闭上了嘴。他咬牙想了想,抬手道:“再多添五两就成交。”
“你以为自己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傅瑶挑了挑眉,“若是没猜错的,一个女儿在赌坊那里应该是抵不了五十两的吧?是不是还要有旁的添头?你若是不知足,那就将人领回去吧。”
见事情被她猜中,姚父总算是歇了争辩的心思,不满道:“那就这么着吧。”
“银翘,去书房将我先前写好的契约取来。”傅瑶吩咐道。
她一早就已经拟好了,除了卖身契之后,还有一纸盼娣与家中断绝关系的声明。
姚父见后,不由得拧起眉来:“这是什么意思?”
傅瑶冷冷道:“纸面上的意思。”
她买旁的仆从,是从来只有卖身契,并不会多此一举。
可姚家着实是太过了些,更何况盼娣今后还要在凉城过日子,住得也不算远。若是不先说明白了,保不准这种死皮赖脸的将来还会再贴上来。
那可就真是有些恶心人了。
“这纸上的意思,是说你今后就跟姚家再没半点关系,改名换姓,再没这样的爹娘,”傅瑶摸了摸盼娣的鬓发,轻声问道,“你愿意吗?”
若是旁的小姑娘,说不准会有些不忍,可从盼娣方才道破五十两开始,傅瑶就知道她会如何选择了。
果不其然,盼娣点了点头,而后毫不犹豫地在那盒印泥上按了下,又牢牢地按在了那纸断绝关系的声明之上。她的力道极大,以至于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姚父变了脸色:“你这个……”
他仍旧下意识地想要动手,可对上兴宁威胁的目光之后,又讪讪地缩回了手。
“你们都准备为着几十两将她卖给赌坊了,应当也知道赌坊会将她送到什么地方去。若她真沦落风尘,想来你们必定是避之不及,断不肯承认有过这么个女儿的。”傅瑶言辞锋利,毫不留情道,“可如今,却又为什么不舍得了?总不成是还想着将来说不准能让她帮衬一二吧?”
虞寄柳也阴阳怪气地笑了声:“卖女儿就算了,这么恬不知耻就不好了吧?”
姚父被她二人嘲讽得脸都涨红了,在那卖身契和断绝关系的声明上按了手印之后,向傅瑶讨了钱,便领着妻儿离开了。
盼娣的目光定在他们身上,一直等到消失不见之后,霎时又落下泪来。
她方才强撑着并没哭,可如今却实在是绷不住。
哪怕知道自己在家中是多余的,从来未曾受过重视,纵然百般讨好也换不来半点喜欢,甚至会为了还赌债被卖,但真见着他们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却还是会难过。
可她也知道这样不好,所以立时就拿袖子抹了泪,向傅瑶她们道:“多谢姑娘。”
“想哭就哭吧,不必强行闷在心中,”傅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把委屈都哭出来,就可以揭过去,再不想了。”
从小到大,盼娣就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
她见过富贵人家的大小姐,要么是颐指气使,要么是高高在上的,从没有遇着过像傅瑶这样……
盼娣抹了抹眼泪,勉强露出个笑来:“我不难过的,我很高兴……姑娘,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她的确懂事得很,傅瑶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叫雁鸣好不好?”
“好。”雁鸣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等到银翘将雁鸣领取换衣裳吃东西,虞寄柳同傅瑶感慨道:“你眼光很准,她的确是个懂事的姑娘。”
“我眼神一向不错。”傅瑶厚着脸皮自夸了句。
虞寄柳同她到书房去,一进门便忍不住笑道:“谢将军这是想着金屋藏娇吗?”
那日她看着堆成小山似的礼物时惊了好一会儿,如今再见着,仍旧不免赞叹。
傅瑶倒杯茶,无奈地摇头笑了声。
“说起来,我倒是发现,你对小孩子格外有耐心,”虞寄柳捧着茶盏道。
早在江南的时候,虞寄柳就发觉了。
傅瑶平素里就很好说话,在小孩子面前更是耐心十足,身上时常会带些各种各样的糖,自己吃,也爱分给小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