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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站着一人跪着,碍于二人身量的差异,最后就连他的手肘都未碰到。

靳濯元盯着那双虚扶的手,都吓成这副模样了,还不忘去搀扶他,倒是个秉性纯良的丫头。

可纯良有甚么用呢,八岁之前,他也曾是这样的人,最后换来了甚么,换来断头台前二十口人逆流成河的血水,换来了混着母亲骨灰的滔天火光。

八岁往后,他除了荒凉的自身外,甚么都没有了。

仇恨翻滚而来,一寸寸咬啮着跳动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加上身上旧伤未愈,很快便有些喘不上气来。

“厂督,您怎么了?”陆芍察觉异样,磕磕绊绊地起身,伸手触及他的手背,才发觉他浑身冰冷,呼吸急促,唇色发白。

陆芍伸手去捂:“快拿个手炉、倒些温水来!马行街有哪些个药铺,快着人去请呀!”

她边说,边掉眼泪,去岁亲眼瞧见祖母撒手人寰,任是用尽法子也没能让她对撑一日。如今瞧见厂督这副模样,无力感陡然而生,生怕一条鲜活的生命从她指缝溜走,圈不住的泪珠子温温热热地落在他的手背。

诚顺也瞧傻了,手忙脚乱地倒水,陆芍见他动作过慢,直接抢来:“厂督,您喝一口吧,喝一口就好了。”

靳濯元蹙着眉头,双唇紧抿,脑海里都是哭天抢地的喊叫声,陆芍的声音扩散开来,就像纷洒的冬雪,悄无声息地没入苍茫天地中。

陆芍不知他的状况,想问诚顺,诚顺也满脸茫然,她没法子,只知人之将死,意念溃散,需得清醒之人一遍遍地唤他的名字。

若他对这人世间还有眷念,这么一喊,也就不走了。

陆芍的手抚着靳濯元的脊背,边顺气边喊着:“厂督,您瞧瞧我呀!我在这儿呢,打我骂我吓我都成!”

好像有些见效,她觉得眼前之人忽然舒了口气,紧抿的双唇也松动了。陆芍眼疾手快地给他喂水,半盏过后,手心可算有了些温度。

“厂督。”陆芍眨了眨湿漉漉的眸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靳濯元抬眸,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目光恢复了以往的风轻云淡,声音仍有些沙哑:“你倒是有些用处。”

他早前抑制不住仇恨,时常在午夜发作,病程很长,往往需得两个时辰才能复原。今日清醒得快,仿佛有人站在深渊口拼命拉扯他,一睁眼,正巧撞见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头。

他是要死了吗?活像是哭丧一样!

见他恢复如常,紧绷的弦儿彻底崩裂,陆芍抬手去抹眼泪,瞧见手腕处浅浅的一圈红,心里觉得委屈:“厂督,疼。”

这是靳濯元掐出来的。

“你适才说任打任骂,可见都是在骗咱家?”

一时慌乱胡说的话,他竟当真了。陆芍皱着小脸,也不敢哭,换做旁人她早矢口否认了,可这是东厂的提督,他说东谁敢说西。

“成了,坐下用膳。”

陆芍呜咽咽地在方杌上落座。

他伸手剥了个白煮蛋,诚顺要接,他却摆手回绝,剥完,递至陆芍。

“给我的?”

“这里还有旁人?”

陆芍“哦”了一声,接过白煮蛋,咬了一口。

靳濯元面色一凛,蠢丫头,怎么就想着吃。他咬着牙去剥另一颗仅剩的白煮蛋,剥完后,仍是递给了陆芍。

陆芍鼓着嘴,瞧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半颗蛋,又瞧了瞧厂督手上的,这是要噎死她的意思?

半晌没反应,靳濯元黑着脸拽过她的手。

手腕处传来软温的触感,一颗白煮蛋顺着红印缓缓地推碾着。

第10章 明日回门

陆芍是不敢麻烦这位祖宗的,很快便接过手,自己搓揉了起来。

靳濯元两指捻着指腹上的碎壳,默不作声拿帕子擦了许久,擦到指腹泛红,才蹙着眉头丢了手里的帕子。

今日的晨食与以往不同,卖相好坏肉眼可见。摆在面前的几道,灌汤包有些破皮,小米糕缺了口子,只有稍远处的灌肺、羊汤、烧鸡还算是上得了台面。

他本想发作,转而猜到大致是这丫头自作主张做了几道菜式,想以此哄他开心,见她还在搓揉自己的手腕,便也歇了吓她的心思。

心里头虽烦躁,到底还是抿了口白糖粥。白糖粥配灌汤包,卖相入不了眼,味道倒是正宗。

他也曾到过南边,对南食有些印象。最后一次尝,是喝了一妇人端给他的白糖粥,后来回到汴州,辗转几家粥铺,都喝不出当时的味道。

既然尝甚么都没滋味,也就不在乎吃甚么了。今日倒是破天荒地多吃了许多,诚顺瞧在眼里,默默记下他动筷的菜式,无一例外,都是陆芍做的。

陆芍不敢同他争食,只好去吃羊汤、烧鸡。她不挑食,捏着个油亮的烧鸡腿,也是吃得眉眼弯弯。

用完早膳,靳濯元那厢不需她伺候,陆芍没有多呆,回了自己的院子。

靳濯元的脾性全仰仗他自己的心情,陆芍一回生二回熟,忌惮归忌惮,也只是怕在一时,这样的日子不知要过多久,她若迟迟缓不过劲儿,恐怕真要丢去半条小命。

然而比起靳濯元,她反倒是更怕禁中的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兜兜转转想尽了法子,才将她以冲喜的名头送了进来,又送头面,又让女官送嫁,十里红妆闹得满京皆知,一来众人都知晓冲喜一事,靳濯元纵使要取她性命,也非得拿个正儿八经的借口才好下手,横竖不会让她死得悄无声息,暗暗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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