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芍趁他走前紧紧紧紧追问道:“那我今日可以去街上买些香烛瓜果吗?”
靳濯元默了一瞬,最后吩咐福来:“照看好她,若是出了甚么事,唯你是问。”
福来颔首应是。
因今日要去买祭品,陆芍特地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用过早膳后,便往余州最热闹的瓦子去买香烛。
余州瓦市不比汴州,然而晨间热闹时,马车也是走不动道。横竖这处宅子本生就处在闹事,去引河街不过是半柱香的脚程,陆芍和福来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那股熟稔的乡音翻卷而来。
说起话来,轻声慢语,尾音上扬,就连争吵,也带着嗲气。
陆芍许久未听乡音,只觉得喉间痒痒的,同香纸店掌柜交谈时,不由自主地被他带偏,再开口时,又是地道的软语。
“原来姑娘是我们余州当地的?方才听你说话的声音,还以为是从北边来的,那口官话,说得可真利索。”
陆芍笑着接过松黄色香纸,因乡音亲切,忍不住多聊了几句。临走前,掌柜还特地将人送至铺子外头,她转身正是要走,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第37章 我算你哪门子兄长?
那人生得清秀儒雅, 头戴皂条软巾,身上一袭青色圆领大袖衫,瞧见陆芍后, 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小步跑至她身侧:“我以为我听左了,转而一想,妹妹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于是侥幸唤了一声, 不曾想当真是你!”
福来警惕地护在前头, 陆芍几乎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男子, 对福来道了声:“我认得。”
随后又欣喜地挥手,喊了声:“淮安哥哥。”
走至跟前,宋淮安瞧见那张娇艳秀靥, 突然拘谨起来。
“阔别一年, 竟是在这儿遇上了!你在汴州过得还好吗?一切可还习惯?今日怎么回来了?可是有甚么紧要的事去办?回岁绵巷了没?岁绵巷的邻里都寄挂得紧,总是记起你去送绣品的日子。我仍是住在原来的地方, 妹妹若有甚么事, 只管寻上门来。”
宋淮安一口气说了许多, 虽然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可明眼人都能瞧出, 他确实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欢跃。
福来眉心一跳,只觉得这人殷勤献得太过,自家主子不及其万分之一。
陆芍也少见得舒展眉眼:“淮安哥哥你慢些说,这般我都不记得你问了甚么。”
宋淮安心有歉疚地拱手:“是我太过开心,尽顾着问长问短了。”
随后又朝福来颔首:“妹妹,这位是?”
福来嘴角一抽,得, 还比主子儒雅知礼。
陆芍简单交代了福来的身份,宋淮安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说他今日得闲,可以陪着陆芍四下走走。
三人一同走在路上,去买祭祀用的瓜果。
“是同你兄长一并回来的?你兄长肯不远万里地陪你回乡,想必府里上下都对你疼爱得紧。”
倘或真如宋淮安所说,那便好了。
只可惜偌大的国公府,充满算计,她曾幻想的温情,一早便是魏国公和王氏编织而成的网罗。
冷暖自知,没必要将自己的苦楚倾吐在旁人身上,尤其是一直寄挂她的宋淮安。
二人自幼一起长成,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幼时,宋家伯母总是领着宋淮安去陆芍家串门,二人年纪相仿,又不如高门大户那般规矩重,便也玩到一块儿去。
陆芍惹事时,总要捱祖母训斥。宋淮安是个不会扯谎的人,却为了帮陆芍开脱,就算涨红脸,也要将这事揽在自己身上。
祖母心里自然跟明镜似的,却又不好当着宋淮安的面骂陆芍,最后也只能潦草作罢。
回回想起这些,陆芍总能记起幼时无所拘束的日子。
她抿了抿嘴,不愿破坏旧友相逢的喜悦,立时调转话头道:“祖母过身后,独剩我和流夏自料理后事。彼时,我沉浸在悲痛中,慌了手脚,亏得淮安哥哥和伯母从中搭手,才将祖母的身后事安排妥当。说起来,我还欠淮安哥哥一声谢。”
宋淮安忙摆手道:“我同你的情分,哪里谈得上一个‘谢’字。能帮的地方,自然要搭把手。只可惜我势单力薄,否则也不会教胥吏欺负到你头上来。不过我近一年埋头苦读,去岁考中廪生,现如今也在书院请学,虽说大梁官员不得在本籍任职,需得回避,但只要能造福一地百姓,就能避免其他州县发生去岁这样的恶事,妹妹,你说是不是?”
都道文人初时都怀着兼济天下、独善其身的胸怀,此时的宋淮安,尚不及弱冠,对大义之道自然也有一腔热血,仿佛只要他为人清正廉明,天下便能跟着海宴河澄。
陆芍知晓他的秉性,认真地说道:“淮安哥哥性子纯善,他日必能有一番作为,这是百姓的福祉。”
宋淮安脸皮薄,听她这么一说,很快红了脸。
“只是如今淮安哥哥在书院请学,这都快到晌午了,先生不会责罚吗?”
“薛先生最是亲善,从未责罚过塾生。再者,今日休沐,原先就不用去私学的。”
听见‘薛’姓,陆芍下意识地问道:“茶西街的薛湛水先生?”
宋淮安一脸讶然:“妹妹如何知晓?”
陆芍记得,厂督今日要去拜访的,正是这位薛湛水先生。
“薛先生颇有名望,我听我兄长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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