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缓缓抬头看向老皇帝怒不可遏的眼神，语气透着几分薄凉。
“皇上不知道臣为何离京吗？臣的妻子不要臣了，试问臣应不应该把她找回来？臣曾经做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臣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挽回的机会，但只要还有一线可能，臣总要试试的，不然就彻底覆水难收了，不是吗？”
老皇帝凝神听着，心里已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目色变了一变，拂袖屏退殿内的宫人后，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裴寂，朕知道你对定安王妃心存愧疚，但你不要忘了，她是沈山南的女儿，当年若非你娶她过门，朕早就将她一并杀了，沈山南犯下弥天之祸，整个沈家都该跟着连坐，是你保住了他的根基，定安王妃若真是个明辨是非的人，自当体谅你。”
“世人只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实，至于藏在这事实背后的隐情，他们素来不会在意，自然也不会听别人过多的解释，如果内子当真能体谅臣，她便不会离开上京了。”
裴寂苦笑一声，突然又向老皇帝请命。
“臣知道朝中琐事繁多，但臣现在实在没有精力为皇上分忧，望皇上恕罪！除此之外，臣恳请皇上能宽限臣一段时日，待臣妥善处理完自己的家事之后，再入朝议政。”
老皇帝听懂他的意思，皱眉道：“怎么，你才刚回来就又要走？”
裴寂抿唇点头，“微臣恳请皇上答应！”
老皇帝没想到他竟如此固执，凝着眉摸摸胡须，思忖一瞬后启唇。
“好，朕念在你为东离操劳多年的份儿上，便给你一次机会，朕也不想看到朕最器重的臣子一辈子孤老无依。”
裴寂见老皇帝答应，面上倒是没有半点喜色，像是早就料到了结果一般，颔首谢过之后便退下了。
待他一走，老皇帝面上却掠过一抹失望。
“朕原以为他会比汪南洲更狠，不成想如今为了一个沈念安，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可以说放便放，朕真是高估他了！”
曹德玉颔首道：“定安王确是个难得的至情至性之人，这天底下如他这般成就的男人，试问有几个能做到他这般一生只爱一人？只是为了妻子连前程都不顾了，着实愚蠢了些。”
老皇帝听见这话，突然笑了。
“愚蠢？倒也不尽是，朕看他反而聪明得很。”
曹德玉反而听不明白了，皇上一会儿说自己高估定安王了，一会儿又说定安王聪明，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老皇帝瞧见他面上的困色，幽幽笑道：“裴寂把汪家弄垮了，如今朝中大臣虽然都畏惧他的气焰，却也不见得是打心里服他，而他自己应当也料到朕开始忌惮他了，所以选择了急流勇退，保命要紧，若不这么做，他最后的下场只会比汪家更惨。”
曹德玉凝神听着，暗道这定安王果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别的不说，就说这有舍有得的魄力，朝中也没几个大臣能做到他这样。
只是再厉害的人也有软肋，若不是一心惦记着定安王妃，如今的定安王怕是早就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了。
而皇上之所以突然放下对他的戒心，不也是因为皇上已经彻底知晓他的软肋了吗？
……
彼时的宫门外，裴寂带着满身风尘上了马，阿昭见他神色从容，显然没有受到皇上责罚，顿时放宽了心，便跟在他身后一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