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谨赖在他怀里不肯挪,仰着头问:“大爹什么时候回来?”
兄妹俩只有在正式场合才叫贺渊“父王”,平时都是喊得十分随便,甚至偶尔还跟着薛云舟喊“二哥”,周围的人已经对“大爹”这个称谓见怪不怪,薛云舟却因为这个充满温情的词差点再次控制不住情绪,忙深吸口气,揉了揉眼角佯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笑道:“你们大爹快回来了,算算估计还有十几二十天。”
贺谨听了前半句刚想欢呼,再一听后半句,又变得没精打采,嘟着嘴道:“还要那么久啊?”
薛云舟戳戳她粉嫩的脸蛋:“这已经算快的了,要是有汽车、火车、飞机,今天就能回来。”
贺谨顿时被勾起好奇心:“汽车、火车、飞机是什么?”
贺律却似乎不那么容易被糊弄,他始终都在观察薛云舟的神色,此刻截住妹妹的话,问道:“爹爹,你怎么了?”
薛云舟愣了愣,看着他笑道:“没怎么,一夜没睡,累了。”说着摸摸他的头,“肚子饿不饿?爹爹带你们去吃早饭。”
贺律抬手摸摸他的眼角:“爹爹想哭吗?”
薛云舟如往常那样嗤笑一声,一左一右将两个小家伙抱起来:“又没人敢欺负爹爹,爹爹是哭包吗?废话这么多,走走走,爹爹饿死了!”
两个小家伙醒的早,被忽悠着吃了些东西,没多久又睡了,薛云舟没敢多停留,给他们盖好被子就急匆匆离开王府,再次回到军营。
最近因为听说贺渊要回来,军中士气大增,突利已经节节败退,薛云舟看几位将领都容光焕发,只好强撑着精神参与他们下一步退敌计划的讨论,等到人都走了,才脱力地坐到椅子上。
营帐内寂静无声,他垂着眼看向案头的小盒子,那里面都是这段日子贺渊发来的电报,几乎都是报平安的家书,所以没有被烧毁,全都存了起来,他将手搭在盒子上,指腹在铜锁上摸来摸去,心头渐渐涌现出一个个疑问,不禁振作精神,坐直了身子。
电报比飞鸽传书更快,紧急情况为什么不发电报?如果电报点暴露了,对方也需要花时间了解这个点的作用,从发现到毁灭需要一定的时间,足够通讯兵们发一份电报回来了,而且这些通讯兵都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有足够的危机意识,至少也该在被敌方控制之前发个求救信号回来,如果电报点没有暴露,那更应该对他发过去的信号有所回应,可事实却是那边悄无声息。
另外,如果贺渊与严冠玉带过去的几万人马真的被围攻了,为什么这边没有收到任何要求派兵增援的传书?是信鸽被射杀了?如果信鸽能被射杀,那黑漆管中的信又是怎么顺利突围的?
朝廷和各地藩王派出的大军明明是来支援前线的,怎么突然变成了围攻贺渊?小皇帝再不靠谱也不该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吧?即便阴谋论地猜测一下,这次的突利进攻又像上次那样是内外勾结,难道小皇帝不怕引狼入室不好收场?更何况这次突利举全族之力,显然是卯足了劲要谋夺中原,半点演戏的样子都没有。
薛云舟越想越觉得蹊跷,虽然还没有理清头绪,但已经认定那份消息是有问题的了,他相信贺渊不会出事,一定不会!
有了这份认知,薛云舟如同经历了一番死里逃生,很快又再次恢复精神,想到丁勇那一路人马行事会比较明显,又另外加派了两组斥候前往京城方向从暗处探查消息。
就在他焦急等待的时候,贺渊已死的消息在军中悄然传开。
“什么?”薛云舟站起身,又惊又怒,“消息从哪里传出的?”
几位将领急得满头是汗,显然也是刚知道的,而且都已经信了七八分,可此时看到薛云舟这反应又不是特别伤心,不禁开始怀疑消息的真实性,赵将军焦急问道:“这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
“胡说八道!这是有人要祸乱军心!若是真的,我还能好好坐在这里吗?”薛云舟面有怒容,心里却颤得厉害,似乎是气愤消息的泄露,又似乎是害怕与逃避,他有些分不清此刻的心境,若没有大军压境,他可能第一时间就飞奔出青州去寻找贺渊了,此时他陷入两难得境地,只好一遍遍告诫自己,贺渊一定没有出事。
面对下属的质疑,必须稳住心绪,他定了定神,冷静道:“王爷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没有出事,那消息是有心人故意放出来扰乱军心的,大家不可上当。”
几位将领不知信了几分,不过如今这关键时期,不信也得信。
薛云舟道:“诸位快回去稳住军心!如今突利已经显出颓势,正该一鼓作气将他们驱逐出去,切不可出乱子!”
几位将领忙领命而去,可他们远远低估了消息传播的速度,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军营已经炸开了锅,有相信的,有不相信的,有将信将疑的,一时间人心涣散,士气大减,上级解释再多都于事无补。
薛云舟眉头紧皱,抓着头发来回踱步:“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扩散开来,军营中一定有很多潜伏得很深的奸细,看来这次的事真的是个阴谋,不……是阳谋。”
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是个局,你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