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是马背上的民族,地势、气候、地形、距离、生活习惯等诸多因素都决定了他们的作战方式靠的都是骑兵,这样的民族虽然也会时不时来中原骚扰略边,可攻城的次数还是极少,他们的攻城技术一直都比较原始,这也是薛云舟与一众将领对守城有着充分信心的原因。
可现在突利竟然有了攻城车,而且这攻城车还坚固无比,连青州身经百战的将领都生出忌惮,这就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并非己方大意轻敌,突利人缺乏攻城技术是不争的事实,攻城车原理很简单,可要起到作用,往往会做得结构复杂、机关众多,突利众族虽然近几十年开始重视教育,可与中原还是相差甚远,不仅缺乏能工巧匠,更缺乏相关的材料和资源,突利人想要自己造出像模像样的攻城车并非易事。
更何况燕王府的密探一直都关注着那边的动向,要真打造攻城车,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得住。
薛云舟带着满腔的震惊与疑惑不解疾步登上城楼,此时天已经灰蒙蒙有了些光亮,他蹙着眉朝下看去,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那庞然大物吓了一跳。
整个青州都没有这么大的攻城车,青州没有,那朝廷就更没有了,单论大小,整个中原都没有比得上眼前这辆的,论坚固,这辆也颇为可观,轮机关的精密……薛云舟眯着眼借着越来越亮的天色观察它的结构……心里“咯噔”一声,更觉不妙。
这辆攻城车细看之下,竟透着隐隐的熟悉之感。
此时城墙上已经乱成一锅粥,城墙下更是堵着一群将士忙乱乱地想法子巩固城门,好在薛云舟出现之后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再加上众将领的呵斥与命令,场面渐渐控制下来,变得紧张而有条不紊。
攻城车上面有坚固的顶棚,推着车的突利士兵都躲在顶棚下面,此时箭矢已经不起作用,唯有投石机一遍遍往下投着巨石,水滴尚能石穿,巨石一块块砸下去,早晚也会砸个坑出来,可攻城车已经到了城下,包着铜皮的尖头圆木一下又一下沉重地砸着城门,究竟哪一方先撑不住还是未知数。
薛云舟顾不得多思考这攻城车的熟悉之感究竟从何而来,眼看城门被撞得越来越脆弱,他急得嗓子冒烟,不停地思考应对之策。
没多久,天光大亮,城门已经进一步得到巩固,但突利的攻城车却不知疲惫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虽然这样的硬碰硬显得笨拙无比,可效果确是实打实的,没过多久,城门上厚厚的冰层已经在撞击下全部剥落,城门间的缝隙也在撞击下越变越大,隐隐有快要守不住的趋势。
李将军与赵将军各自嘶吼着给自己的部下下令,可这攻城车实在造得颇具心机,不仅顶棚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铁,下面的车身还浇灌着泥浆,箭穿不透,火烧不着,抱着圆木的突利兵躲在车下毫发无伤。
再这么下去,青州城很快就要完蛋了!
城内已有百姓嚎啕大哭起来,将士们沾满血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片死灰之色,突利人一向残暴不仁,一旦让他们攻打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雪早已经停了,云层中甚至露出几丝阳光,薛云舟看着那片镶着金边的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无尘道长的炼金,进一步又想到他那里最初引起自己重视的稀硫酸。
稀硫酸!
薛云舟精神大振,回头急吼:“余庆,你快去找无尘道长!让他准备稀硫酸,越多越好!”又朝不远处的李将军喊,“李将军,赶紧安排三四十个人跟着余庆过去!”
李将军毕竟是个武将,对无尘道长在燕王府的地位并不是特别了解,此刻听薛云舟提到此人,不禁皱了皱眉,不解道:“眼下正是关键时期,一个道长能起什么作用?”
在古代人的眼中,道士一旦与权贵搭上边,能起到的作用无非就是炼炼丹,编织一个长生梦,李将军虽然知道燕王府开采金矿的事,却不知道这金矿与别的金矿完全不同,更不知道若没有无尘道长,这矿上开采出来的也就是废石而已。
薛云舟急道:“无尘道长能破攻城车,你先安排人去,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将军只好听从薛云舟的命令安排下去。
薛云舟眯着眼看了看下方的形势,一边提心吊胆地担心城门随时可能被攻破,一边对李将军解释道:“无尘道长能提炼出稀硫酸,也就是绿矾油,这东西能溶铁,一旦攻城车顶棚上的铁被溶化,他们就失去了庇护,对付他们将变得易如反掌。”
李将军大吃一惊,瞪直双眼不可置信道:“还有这种东西?没有高温大火,这铁就能熔化?”
“溶化”与“熔化”,音同字不同,含义更是天差地别。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一直停留在物理层面,这些化学变化在李将军看来颇有些骇人听闻,他一下子就想到关键之处,连忙肃容问道:“这天下,还有谁能炼出绿矾油?”
薛云舟看他一眼,见他担心之色溢于言表,知道这是怕别人也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自己,便笃定了语气道:“或许还有其他道士能炼出绿矾油,但这绿矾油也是有讲究的,太浓太淡或掺了杂质的都不合适,能炼出最纯粹且浓度合适的绿矾油的人,只有无尘道长,知道要如何利用这绿矾油的人,只有我。”
李将军听得肃然起敬,再也不敢轻视无尘道长,至于薛云舟,他早已经对这位有着各种古怪想法的王妃钦佩不已,再加一条更古怪的,似乎也不值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