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石榴定然会丰收。
这棵石榴树每年都会开花结果,果子每年也都会成熟。可是人呢?人会回来吗?
小镇就这么大,人来人往,南絮的车又惹眼,她一到就引来了左邻右舍的目光。
有老人认识她,笑着同她打招呼,满脸慈祥。
南絮微笑地回应:“阿婆好!”
屋里的两位老人听到外头的声响,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詹父年过半百,两鬓斑白。一见到南絮立马露出笑意,惊喜道:“许许,你怎么有时间来了?”
南絮笑容清丽,“过来看看您和阿姨。”
“许许,别在院子里站着了,这么大太阳,快进屋!”詹母身材消瘦,老态明显,笑着迎南絮进屋。
她从后备箱里取了东西,提着几袋水果和保养品进屋。
大半年没见,两位老人居然以惊人的速度在衰老。岁月无情,谁都没挨过。对于詹家不止无情,更是苛刻。
家里的陈设万年不变,一如当初。
儿时父亲工作忙,母亲又专注她自己的生活和圈子,谁都无暇照顾她。有很多个暑假,她都是在詹家度过的,和詹雨霏躺在同一张床上。那时的日子肆意又酣畅,无忧无虑。
那会儿家里就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过去,愣是没半点变化。
她四下扫了两眼,照旧没看到一张詹雨霏的照片。
詹叔叔一家应该也是和她一样怕睹目思人吧?
老旧的八仙桌,南絮坐下方,詹父坐上方。
桌上压了一块和桌面同样大小的大理石。大理石光滑平整,手肘轻轻擦过,顿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詹父给南絮泡了热茶。
她闻一口茶香,熟悉的味道,又是涑明茶。
最近一两个月,涑明茶她已经喝了好多次了。
太苦涩了,她不止喝不惯,心里还直泛酸。
都说涑明茶初尝苦涩,过后回甘,需要饮茶之人耐住性子细细品味。
可是南絮却等不到它回甘。就像很多人的人生,少时艰涩,苦难常伴。以为长大成人后借着自己的努力会苦尽甘来。殊不知人生没有最难,只有更难。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尝不到片刻甜。
詹父说:“这茶是常遇那孩子送来的,我一直没舍得喝。”
“我前几天刚见过他。他现在是青陵一家老牌律师的高级合伙人,非常厉害。”那杯茶南絮一口都没喝。她的内心已经够苦了,实在不想再给自己添堵了。
杯子放在桌上,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摁住杯沿,漫无意识地摩挲。
提到常遇,詹母插.话进来,“常遇那孩子回青陵了?”
南絮点点头,“听说两个月前刚回来的。”
詹母马上打开了话匣子,“常遇那孩子懂事,雨菲离开以后他时不时就来趟家里,看望我们老两口。每次过来都带很多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一大堆。每年清明冬至也会过来给雨菲扫墓,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落下。”
说到这里詹母轻叹一口气,伤感道:“这么好的男孩子,是我们家雨菲没福气。”
詹母给南絮切了西瓜,招呼道:“许许,别光顾着喝茶,快来吃西瓜。这西瓜是你詹叔叔自己种的,没打农药,绿色健康。”
南絮笑,“詹叔叔你还自己种西瓜呢?”
詹父:“每天闲着也是闲着,倒腾院子后面两块地,打发打发时间。”
南絮挑了一块小块的西瓜。轻轻咬一口,汁水四溅,甜入人心。
明明很甜很甜,她却很想哭。
詹母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手里拿一把芦苇秆子编织的大蒲扇,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跟南絮说话:“许许,我和你詹叔叔吃的穿的都不缺,我们老两口花钱的地方很少,你就不用给我们寄钱了。你挣钱也不容易,自己攒起来。”
南絮人不常来,钱却没缺过。
她笑了笑,“我不差那点钱。”
詹母:“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可我和你詹叔叔不是你的义务。你的心意我们都清楚。你是在替雨菲孝敬我们。”
詹父也说:“这么些年你和常遇就总惦记着我们,我和你阿姨也都很感激。可是你们还年轻,应该有你们自己的生活。”
南絮打断:“詹叔叔您说的我都明白。”
有些话题太过诛心,再说下去谁都承受不住。
离开的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可留下的人背负的一点也不少。
“不说了,不说了。”詹父摆摆手,换了个话题:“你爸爸和你王叔叔前不久也来了家里,给我们带了好多吃的。家里就两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东西。”
“王叔叔?”南絮猛地抬眼,被惊了下。
詹父抬手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记性,应该叫王老师,你和雨菲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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